第341章
“当然你不保佑也没关系。”菲比睁开了眼睛,她望着她母亲闭着眼还在祈祷的脸,目光凌冽,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不会打偏的。”次日。
在所有人都开出第一枪之后,整个场子上一片混乱,菲比的母亲疑似中弹的半蹲了下来,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打中了苹果,为什么她会倒下?
很快,有人上来通报:“有其他孩子的子弹飞过来了,越过我们竖立的屏障,擦到了夫人的手臂。”
“要暂停一下吗?”他的父亲状似温和地询问她,“我让她换个姿势继续顶苹果。”
她表情冷酷无比,胸膛却在那件胸衣里剧烈地起伏着——她此刻感谢这点空隙,让她得以在这种情形下正常呼吸,不然她一定会缺氧憋死的。
“暂……”她刚要放下枪开口,就透过瞄准镜看到了她母亲的口型。
她的母亲半跪在地上,是一个祈祷的姿势,头上被放了苹果,她望着她,眼睛里虽然有眼泪,但神情中一点畏惧也没有,说——【开枪吧。】
【你会赢的,你能赢的,你是天才。】
【你不会打偏的。】
“不暂停。”菲比冷静地说,“把妈妈稳定在原地,继续换苹果吧,很快就结束了。”
她扣下扳机。
——一如她之前的成绩,十枪,她一枪也没有打偏。
她的父亲用惊叹的眼神望着她,就像是望着一个成形的领导者,喟叹着说道:“你完美得就像个男孩儿,菲比。”
“这不算是夸奖,父亲。”菲比表情冷淡地放下枪,她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环视一圈,“我可比你所谓的那些其他男孩儿要优秀许多。”
第535章
女巫审判
她父亲难得语塞。
这是实话,菲比不但是场上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孩子,她还是速度最快,年龄最小,从头到尾没有出现情绪反应的孩子。
在过了十分钟之后,才出现另一个完成任务的孩子——丹尼尔。
但不幸的是,丹尼尔的佣人在丹尼尔射击完毕之后,就连滚带爬地哭嚎着跑走了,丹尼尔留在原地,垂下枪的手一直发抖,他低着头,一看情绪反应就很重。
于是她的父亲冷淡又不满地开口:“丹尼尔虽然是个男孩,但比不上你,他对亲近的人开枪的反应太重了。”
菲比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她回头无意间和自己从场上被搀扶下来的母亲对视了一眼。
她的母亲脚都被吓软了,见她看过去,却很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隐晦地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说——【真厉害!】
菲比很轻地扬了一下唇角。
训练完之后,大家就散场了,菲比是为数不多几个还有去一趟靶场洗手间心情的孩子,她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就听到一阵隐晦的哭声,于是菲比一转头就看到趴在洗浴台上眼眶通红,紧咬下唇的丹尼尔。
两个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常年以来竞争对手养出的了解度,让他们几乎迅速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
丹尼尔迅速别过了头,语气极其恶劣:“警告你辛奇马尼·菲比,你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来看我笑话,我现在心情很差,会杀了你的。”
但由于他的声音里还有一定哭腔,这让这个威胁显得很没力度。
菲比好整以暇地抱胸靠在的墙上,语气平平:“你连开枪打一个佣人的勇气都没有,会有开枪打我的勇气?”
丹尼尔几乎是血腥地注视着她,语气自嘲又讥讽:“我当然不像你,拥有开枪对准自己母亲的勇气,你和父亲简直一模一样。”
菲比望着眼里还盈着泪的丹尼尔,思索一下,认真地说:“我其实也没有把枪对准她的勇气。”
丹尼尔“哈?!”了一下,他诡异又微妙地盯着看起来没撒谎的菲比:“你刚刚才对准你妈开了十枪。”
“我有的只是绝对不会打中她的能力而已。”菲比无所谓地耸肩,“我又不像你一样无能又软弱,十米靶而已,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丹尼尔:“……”
这人真的欠揍。
但菲比就算这么欠了,丹尼尔还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在这方面,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
在父亲检测的项目里,她几乎都是差距性的第一,有时候丹尼尔都会觉得和自己比赛的不是人,而是一个专门为统治辛奇马尼家族而生的机器。
“所以呢?”丹尼尔没好气地怼了回去,“你来我面前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彰显你的优秀继承人素质吗?”
“不。”菲比的语气和神情都一瞬间冷淡了下去,她猛地凑近了丹尼尔,那张相似的面孔带给了丹尼尔一种他想象不到的压迫感,他后退了一步,菲比比他颜色更深的绿眸直勾勾地盯着他,“我告诉你这些话,是希望你最好跑快一点追上我。”
“唯一的继承人会让父亲的视线全部落在我头上,这对我和我的母亲,可都不是什么好事。”
“给你一个亲情建议——放弃你那些孩子气的软弱吧,丹尼尔,当你有开枪不会杀死对面你在意的人能力的时候,你就不会像条被主人踹了一脚的小狗一样躲在这里流泪了。”
说完之后,菲比瞬间恢复淡漠的表情,她很自然地推开丹尼尔洗了个手,挥挥手转身离去了:“顺便一说,我很讨厌别人说我像父亲,下次再这么说我会揍你的。”
丹尼尔怔在原地片刻才缓缓抬头,然后他一秒崩溃了:“辛奇马尼·菲比!!”
“这里是男厕所!!!”
日子就在各种明争暗斗中平顺地度过了下去,直到丹尼尔十六岁,菲比十三岁这一年,他们要被正式摆上辛奇马尼家族的舞台,举行最后一次竞争。
竞争的主题是【西部牛仔】,他们要像两个西部牛仔一样背对背走十步,然后转身拔枪面对对方,打中绑在对方手脚四个关节处以及脖颈和腹部处的一个血包,就赢了。
但用得是真枪。
所以这个竞争有两个结果,第一个其中一个精准地打破血包,但是没有打死对方。
另一个是其中一个直接杀死了对方。
她的父亲悠闲地坐在观礼台上,对菲比讲解:“如果你们其中一个人打死了对方,就说明你对对方心有芥蒂,对方无法为你所用,我不喜欢看到上位之后伤筋动骨的权力斗争,那么就让强者在上位之前就解决掉自己的心头大患是最合适不过的。”
简而言之,就是如果其中一方对另一方心有怀疑,那就直接在这场比赛里杀死对方,从此以后稳坐继承人的第一把交椅。
“但如果强者心怀仁慈,对另一方存了珍惜和利用的心思,控制住了自己的枪口,在斗争中不仅没有被对方杀死,反而只是精准地打散了对方身上六个血包——这足以证明胜利的哪一方拥有掌控对方的能力,那自然可以留下,为你所用。”
她的父亲看向菲比,慈爱地笑着:“但辛奇马尼家族历代从这个台子上走下来的继承人,都只有一个,菲比,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丹尼尔并不是一个适合为你所用的哥哥。”
菲比只是沉默没有回答,这并不是她没有回答的意思,而是她的小腹突然一阵坠痛,在比赛开场前一个小时的时候,她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一种撕裂伤口的剧痛源源不断地从她的腹部传来,卫生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趴在马桶上不停地喘息,拳头攥紧,苍白的脸上有冷汗渗出。
这持续不断地隐痛简直像是腹部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之后未愈的伤口带来的疼痛感,她从来没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她……是怎么了?
很快,在看到自己裤子上血迹之后,她反应过来了——她应该是进入了某种生理反应,她的母亲一直随时提醒她携带东西。
辛奇马尼家族的卫生间里是不会有卫生巾这种东西的,所以从她步入十二岁开始,她的母亲就会在她的衣服里放置,但辛奇马尼家族的卫生间里有可以随时更换的各种衣服的——毕竟这里经常发生各种少儿不宜的情节。
菲比迅速地换下衣服,她盯着手表上的倒计时,坐在马桶上向后仰倒,闭眼调整呼吸,让自己适应这种诡异的腹部阵痛感。
“喂。”丹尼尔的声音犹疑地传来,“要开赛了,你在干什么?”
菲比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丹尼尔站在女厕所外面,惊疑不定地望着脸色明显不好看的菲比:“你受伤了?!”
“没有。”菲比断然回绝,隔了一会儿又说,“好吧,相当于受伤,毕竟在流血。”
丹尼尔迟疑了很久:“所以你是在……”
是他想的那个吗?
菲比冷漠地看他一眼:“我的子宫在流血,子宫内膜在剥落,我正在适应这种感觉,没其他事情你可以滚了。”
丹尼尔:“……”
这人说话婉转一点会死吗?
丹尼尔想问会影响比赛吗,但看着菲比急促的呼吸和苍白布满冷汗的脸,他从善如流地收回了自己的询问——好吧,看这状况,这小魔王的确受到了不轻的影响。
“那要将比赛缓期吗?”丹尼尔礼貌地询问。
“不用。”菲比抬眸,她的神情依旧是冷静又傲慢的,“我一样赢你,只是你可能要流点血了,放心,不会比我多多少的。”
丹尼尔:“……”
“父亲也不会同意缓期的。”菲比语气平和,“走吧。”
“等等。”丹尼尔顿了一下,他看一眼菲比,别过头,掏出一板止痛药递过去,声音很含糊,“你要不要……吃几颗再上去?”
他因为常年被菲比血虐,习惯了上场之前先来两颗止痛药。
菲比表情诡异地看丹尼尔一眼:“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丹尼尔神色同样冷漠,“只是给你一个亲情建议,要不要吃随便你。”
说完,丹尼尔就把止痛药丢下,刚要转身离开,菲比叫住了他,语气很微妙:“你是在感谢我,这么多年来,没有听父亲的话,去掠夺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还在一直强迫你成长追赶我,是吗?”
丹尼尔背影一顿,然后离开了。
“我可真是吃大亏了。”菲比自言自语一句,她干脆地掰开止痛药吃掉两颗,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
“比赛正式开始。”
丹尼尔和菲比背靠背站在台子上,他们动作如出一辙地迅速前进一步,平直举枪对准天空,同样绿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枪。
“十,九……三,二,一。”
“决斗!”
菲比深吸一口气,斜跨转身,躲过来自上面的第一枪,然后迅速滚动靠近了十步开外的丹尼尔,目光凌厉地上膛,扣动扳机:
“砰——!”
“砰砰砰砰砰!”
几乎是在一眨眼之间,丹尼尔就倒地了,菲比脸色苍白地举着枪对准脖颈旁流血的丹尼尔,她呼吸有些粗重。
丹尼尔睁开了眼睛。
菲比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下了台,在下台阶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很快站稳。
丹尼尔身上六个血包全被精准击破,只有他腿部擦伤流了一点血——就和菲比之前说的一模一样。
望着菲比冷静和满脸赞叹的父亲交谈的侧脸,丹尼尔目光晃动了一下——
——这家伙真是,无论在怎么样的情况下,拿武器的手都稳到不可思议。
真是……纯粹的强大,强大到他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起。
到底怀有怎么样的信念,才能在这个罪恶的家族里维持这样的稳定呢?
第536章
女巫审判(日+267+268)
当夜。
菲比趴在床上,在一开始知道她生理期的时候,她的母亲分明是欣喜的:“你长大了菲比!”
但很快,这种欣喜在看到菲比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血渍之后,又化为了苦笑:“不过在这里,女孩子长大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
菲比就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目光空洞地捂住自己的小腹,气若游丝地说:“今晚祈祷的时候,我能诅咒让女人来生理期流血的所有神下地狱吗?”
她母亲笑起来:“当然可以。”
“菲比。”她母亲躺在她旁边,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地问她,“为什么想要成为辛奇马尼家的继承人呢?”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宜你生长的地方,你现在有能力离开的话,可以……”
“这个世界上,有适宜我生长的地方吗?”菲比语气寻常地问,“或者说,适宜拥有着辛奇马尼姓氏的我,不会被我父亲找到,生长的地方?”
她的母亲沉默了。
“没有很正常。”菲比波澜不惊,“那我就拿到辛奇马尼家族,把它变成适宜我生存的地方,就可以了。”
“如果这里不够自由,我就成为它的掌控者,将它变得自由。”
菲比转头看向她怔然的母亲:“那个时候你无需向神明祈祷,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都会有的。”
“如果你想变成鸟,我可以让他们做人工骨骼机器人,让你真的可以像鸟一样在天空飞翔。”
“如果你想永远地离开辛奇马尼,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辛奇马尼家族的人,如果你希望辛奇马尼消失,那它就会消失不见。”
“妈妈。”菲比望着她,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语气却平常又笃定,“只有强大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自由。”
“弱者是没有自由的。”
她的母亲一言不发良久,然后她流着泪轻声问菲比:“或许你是对的,菲比。”
“……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我的一个朋友,他帮了我很多,但我来到这里之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我很想念那个孩子。”
“我想带你去见见他。”
“最近我没事,但你要和我一起外出父亲那关不好过。”菲比略微思索,“等到丹尼尔十七岁生日的时候吧,他要接手一部分家族的事务去历练了,我父亲会跟着去考察丹尼尔,最少要外出一个月,我们可以趁那段时间跑出去。”
不久之后,丹尼尔十七岁的生日就到来了。
辛奇马尼家族的孩子在成年前都是不庆祝生日的,他们会被广泛庆祝的第一场生日就是成年礼——那代表他们在厮杀中活到了成年。
并且要开始杀戮。
成年当天,辛奇马尼家族的孩子要拿上自己用的枪,前往辛奇马尼家的私狱,挑选其中一个被关押起来的犯人——或许是背叛了家族的人,或许是其他家族被关押进来的人,对这个犯人开出自己动荡一生的第一枪,亲手杀死辛奇马尼家的第一个敌人——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仪式,代表了从此以后你就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为杀死敌对这个家族和背叛这个家族的人而生。
按理来说,在成年之前,他们是不会接到试炼任务的。
但介于之前菲比在射击台上的意思就是要培养丹尼尔,于是丹尼尔下了射击台,就被她父亲拎着去出各种任务了,在父亲的带领下,丹尼尔将这些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所以这次,丹尼尔这次要单独去出一次试炼任务,父亲从头到尾只是监察,不会插手,也不会帮忙了——这代表丹尼尔将正式成为辛奇马尼家族的二把手。
在离去之前,菲比站在三楼的楼梯拐角看着她面前的丹尼尔。
丹尼尔长得很快,只是几个月不见,就又高了一头,柔软的金色卷发在他手上显得那样格格不入,苹果绿的眼睛冷得像是鸡尾酒冰块,他腰间别着枪,右手缠着绷带,从菲比的肩膀旁擦肩而过的时候能闻到一股血腥味,整个人扑面而来一股极端又扭曲的杀欲。
——真是难以想象四年前还是个开枪之后会躲在洗手间里流泪的小男孩。
“动身前还有训练的心思。”菲比淡淡地说,“不留点力气给你自己保命?”
“哦?”丹尼尔散漫地回过头来,苹果绿的眼睛戏谑地扫了一眼菲比,“我死不死,你很在意吗?未来的家主大人?”
菲比斜眼一扫丹尼尔脸上还没洗干净的油彩——这人越来越疯了,出任务之前还会给自己画各种各样的小丑面具,虽然本意是为了伪装自己,不让外人看到面部,但选择这也夸张的方式,本身就说明一些问题了。
“我知道上次任务里,你母亲留给你的佣人背叛了你,被你一枪打死了。”菲比一顿,“但我在射击台上留下你的命,是希望你成为二把手,而不是一个疯子。”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我做二把手?”丹尼尔神经质的笑从她背后传来,“小心一点哦,家主大人,我骨子里说不定也流着来自于我母亲那边的,名为背叛的血。”
“是吗?”菲比不为所动,她耸肩,无所谓地回复,“这血再怎么样也比辛奇马尼家族的血要干净吧?”
在丹尼尔离开的当夜,菲比就动用了自己的势力,将她和母亲送出了辛奇马尼家族,在几轮转渡之后,菲比她们登上了天空之岛。
那是菲比第一次见到红桃。
这人披着红黑纹路交错的雍容长袍,长发垂落,右耳戴了一支暗红色长流苏耳环,神色慵懒地靠在沙发里,别过头看着岛外的雨,紫色眼眸半阖似乎在出神,在氤氲的烛光里,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有种看不出性别的美感。
说实话这还是菲比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人类。
但她却并不喜欢红桃。
“你看起来很软弱。”菲比望着红桃,挑眉,“给予我母亲信念的人,居然是一个弱者?”
菲比的母亲不可思议地转头:“菲比!”
“我软弱?”红桃偏过头来望着菲比,他似笑非笑,“我软弱在什么地方?外表吗?我看起来很脆弱?”
“不。”菲比直视着红桃的眼睛,“我母亲每夜跪在我的床前祈祷都要离开困住她的地方,你为什么没有这样的信念?”
“你为什么不敢离开这个困住你的岛?你在留恋这个岛上的什么东西?”
红桃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平视着菲比的绿色眼睛,菲比不偏不倚地正视着他。
“我可以……”红桃转头看向有些怔然的菲比妈妈,微微笑了一下,“和她单独聊聊吗?”
在菲比妈妈离开之后。
“你很珍惜你的母亲,为了保护她专门送她来看我,你对她很好。”红桃顿了一下,“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你了呢?”
“她为什么要离开我?”菲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