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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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原4546)
◎兄弟反目修罗场◎
谢明庭站在甲板上,
视野尽处,青年素衣素马,狂奔而来,
如雪的天光中身手矫健得好似一只豹。
船只已经离岸,
而他尚在岸上,
离船尚有数丈之距。疾驰的马速将郎君原本俊秀的面庞都模糊得近乎扭曲。
“你站住!”
又是一声怒喝,话音才落,谢明庭耳边骤然传来一声羽矢疾响,一支箭破空而来,与他擦肩而过,
死死钉在了他身侧的船舱舱板上。
失之毫厘。
“谢明庭!”
这一箭带了极大的忿怒与力道,钉在船壁上时,打得整艘船都为之轻微颤栗。岸上,
青年郎君已经策马奔至了栈桥边,径直跳下马来,怒喊声震天动地。
越来越多的羽矢被他张弓搭箭射出,
却都因了极度的恨怒与距离的拉远而射不稳射不准,一一散落水中。
船上人唯微笑:“来了?”
“看来阿弟也不笨啊,本以为,
你会永远也不知道呢。”
两人的距离都随了船只的远行一点一点拉远。眼见着再射不中,
谢云谏气急地掼下弓,径直跳入水中奋力地游:“你到底把茵茵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谢明庭挑眉,
“她很好,今后和我在一起,
有我照顾,
只会更好。不过从此以后,
顾识茵这个名字就算是死了,
宣平侯夫人,自然也是死了。和你也自然再没有半分关系。”
冰凉的河水大雨般漫过肩胛四肢,浑身骨骼都似灌了铅,在河中沉重难行。谢云谏愤怒到了极点:“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们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的兄弟,从小到大,没有红过一次脸。他自认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兄长的事,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是兄长要抢走他的妻子,将他当作蠢物一般,活活戏耍了一个多月?!
他这样做,又把茵茵当成什么?一件被他们兄弟争夺来抢夺去的物品吗?!
谢明庭沉默。
“回去问母亲吧,她会告诉你所有答案。”他道。
“不要再追了,你如今是南衙十六卫禁军统领,无诏不得擅自离京。”
说完这一句,他转身朝船舱中走,船下,谢云谏急道:“谢明庭!你给我站住!”
他已陷在河心,渐深的河水像一阵阵无形的屏障,将他推挤着朝后退,船只却越来越远。这时,在船中闻见动静的识茵披衣出来,苍白着脸佯作震惊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脸虽是向着谢明庭的,一双眼却忍不住向河中睇去,当瞧清河中郎君的狼狈之时,心间不禁一恸,双眼霎时漫上海雾般的哀愁。
河中,谢云谏亦是一眼便瞧见了船上那以为已经死去的妻子,一时之间,所有的忿怒与质问都僵在脸上,连搏水都忘却。
谢明庭神色却冷:“没什么,我们走吧。”
他知道她出来是想见云谏一面,虽然有些恼,此刻却也没有与她计较的心思,手臂轻揽住她的腰,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背身朝舱中走。
识茵心中一酸,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河中的谢云谏脸上是何神情,有如柔柳一缕,顺从地被他裹挟进舱。
船只随水流,在初冬寂寥又辽阔的景色里愈发地远了。徒留谢云谏陷在河心,感受着水流游走于身的阴冷,是浸入了骨髓里,在啃噬心神与血肉。
恨与怒都如巨石,沉沉压在心上,裹挟着他往河中坠落、下沉,竟无半分求生的欲望。
好在这时两个亲卫谢疾谢徐也已赶到,见自家郎君一动不动如死了般朝水里沉,慌忙跳下水来,连扯带拽地将他拉上岸。
“郎君?郎君你怎么了?”
两个亲卫焦急的询问声响在耳边一阵阵都如惊雷滚过,谢云谏还是没有半分反应。
他双目黯淡,神情麻木,半晌,才闭上眼,落下两痕眼泪来:
“走吧。”
眼下,他还须得回家,向母亲问明这件事。
*
船上,谢明庭和识茵已经回了舱室。
室中气压极低,那往常还肯装一装柔顺的女孩子此刻也一句话不肯说,独将脸转向窗边,千唤不一回。
“怎么了。”
谢明庭温声启唇,他贴过去,以指挑着女孩子小巧的下巴将她脸转过来:“旧情郎见也见了,为何茵茵还是不高兴。”
“现在,顾识茵已死,世间再没有能置喙我们什么。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不好吗?”
他的语声里有显而易见的、即将耗尽的耐心,冰冷视线落在发顶时,头皮都为之发凉。识茵抬起眸来,艰涩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长叹一声:“你对不起云谏。”
谢明庭眼神一黯。
“我知道。”他道,“但长痛不如短痛。”
“只有将你假死,舍弃你宣平侯夫人的身份,我们才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识茵在心间苦笑。
他的重新开始,便是要伤害另一个人吗?还是他骨肉至亲的弟弟……
他连他的双生弟弟都可以不在乎,这样的人,他的感情也是可以相信的吗?他眼下看着是还喜欢她,可将来若不喜欢她了,她又如何斗得过这个冷心冷情的人。
再说了,他的爱只是要把她关起来,逼着她对他柔顺,逼着她爱他。她又凭什么做他的笼中鸟呢。
她必须找机会离开。
她既不说话,谢明庭也没有和她虚与委蛇的心思,想起方才弟弟受伤小兽般的伤恸,一阵酸涩自心底蔓延而上。
他知道对不起弟弟。
但顾识茵,他也是不会放手的。与其一边欺骗弟弟一边偷|情般和她来往、眼睁睁瞧着她越来越偏向云谏,不若就快刀斩乱麻一回,将她抢过来再说。
而将一切事情都捅出来,让云谏恨他,也总比一日复一日地瞒着他、钝刀子割肉一般地凌迟他来得痛快。
识茵说是他们对不起云谏,其实又关她什么事呢?是他在欺骗她,欺骗弟弟,从头到尾,对不起云谏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弟弟,哥哥?
“呵……”
他咧唇笑了笑,似胸腔底泛起的窒闷与悲意直冲心脏,一阵刀刺剑割的痛楚。
*
这厢,谢云谏已经回到了陈留侯府。
自得了他离开北邙的消息,武威郡主心知有变,一直焦灼地派人往码头去、打探着消息。她甚至是亲自候在了侯府的门口,一待儿子还家,便急急拉着他回了临光院,一面着急地解释:
“……母亲本来是想替你做主将那顾氏女娶回家的,谁知道你要死在江南!为了不让新妇伤心,母亲就只好叫你兄长去安慰安慰她。谁承想,他竟会把人安慰到了床.上去?”
“他们好了就好了吧,母亲就想着,生个孩子过继给你也是好的。谁会想到你又活着回来了!你想想,以你哥那个性子,这么多年来你见过他对谁动心吗?一旦动心,又岂是那般容易放手的?况且正是新鲜着呢,怎舍得丢开?!”
“云谏,母亲知道这事是对你不住,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顾识茵现在在帝京就是个死人,且陛下追赠了她一品国夫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翻出来,否则咱们就是欺君之罪!就算陛下不追究,届时你又让陛下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大丈夫何患无妻,顾识茵一个小门小户女,又已失身给你兄长,有什么好记挂的。京中未婚的漂亮女郎多得是,阿母自当为汝求之。就不要再惦记这个女人了!”
她语速虽快,说出口时却一字不乱,显然这一番话已在心中斟酌良久,翻来覆去地过了无数遍,才是如今这般的顺畅流利。
谢云谏神色却极冷峻:“茵茵知道吗?”
他想起自己初回来时她的羞涩和柔顺,心头难过得好似刀在割:“她也是骗我吗?”
“不然呢!”武威郡主嚷起来。
“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顾氏一个水性妇人,既先失身给你兄长,你又是后来的,你凭什么觉得她还会喜欢你?你知道他们背着你偷过多少回情吗?在清水寺的时候,在鹿鸣院的时候……”
谢云谏神色晦暗。
他知道,当然知道。
每一回,他都知道。
只他从来也没想过,那会是茵茵……
那日在月下见过的窗边剪影有如柳丝在心头缠缚,深深勒入血肉里,谢云谏痛苦不堪,他打断武威郡主:“母亲,您不要再说了!”
这种事,于男子终究是个耻辱。武威郡主神色讪讪:“母亲说的也是实话……”
实话吗?茵茵对他就只有逢场作戏,没有情意吗?
他低头看着腰间那个已被河水浸湿的鞶囊,金丝银线繁复错杂,绣图精美,不知耗费了小娘子多少心神,又怎可能毫无情意。
往日二人独处时的甜蜜终究压下了心间那些猜疑,他想起她曾红着脸抱着他答应圆房,想起她也曾情意绵绵地说会喜欢他,一瞬然,又红了眼眶。
他喃喃地说:“她是被逼的,我不信她会不喜欢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人已起身,朝门边去。
武威郡主眼皮子一跳,惊道:“逆子,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入宫面圣。”
什么宣平侯什么南衙十六卫禁军统领,这些身外之物,他不要也可以。但茵茵是他的妻子,他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既是深夜,宫门早已关闭,谢云谏在宫门外等了一夜,最终于次日清晨见到了女帝陛下。
只是——闻说他想要辞去职务出京之事,嬴怀瑜不允。
“顾氏的事情,是你兄长对不住你。但你也不要太责怪他,这件事,最初就是你母亲惹出来的。是你母亲以为你死了,硬逼着他和顾氏女拜堂,想她生子过继给你。你哥原本也不同意,后来,你母亲又给顾氏下药,非逼着成了事。”
“你想想,原本不同意却被迫同意,好容易习惯了,等兄弟回来了又要把妻子还回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换做是你,你会同意吗?”
母亲那个人惯常是不会承认自己错误的,她诋毁茵茵的话,谢云谏本也没有蠢到相信。但得益于双生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母亲不知道他还活着,那个人却是一定知道的,却还心安理得地霸占他的妻子,把他当蠢物一样戏耍了一个多月。他又如何能轻言原谅?
他只是喃喃:“臣知道,臣不会怪茵茵。”
女帝想说的却不是这个,微微叹了一声,索性把话挑明:“木已成舟,依朕看,那顾氏女也是喜欢你哥哥的,感情的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才是,你又何必太执着。”
“回去吧。这事朕也有错,朕给你赔个不是。今后无论你瞧上谁家的女孩子,朕自当为汝赐婚。”
女帝这番话等同于默认了她作为君主也是知情的,从头到尾,竟只有他一人被瞒在鼓里。谢云谏微红了眼,仍是固执地跪地不肯起:“臣一生只喜欢过这一个女孩子,旁的女子再好,也非臣之所属。况且她一个弱女子,要她落在我兄长手里又何其无辜呢。臣请求陛下,放臣出京。届时,如若茵茵愿意跟我,那我拼尽全力也要把她带离我兄长身边,若她不愿意,臣也愿意尊重她的意愿,回京为陛下效力。但眼下,臣实在是没有心思留在京中,还求陛下成全。”
“臣请求陛下,成全臣和茵茵。”说完这一句,他再度郑重下拜,行了对君王的三叩九拜大礼。
女帝陛下向来极少安慰人,遑论拉下脸来给臣子赔不是,此刻已然是纡尊降贵。她不悦道:“仲凌,你不要执迷不悟。”
她并不是偏袒谁,只是顾氏女“已死”,这件事便不能再翻出水面。
但地上的青年哀伤摇头:“臣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您也偏袒谢明庭。”
身为君主,她才最该是主持公道的那个人不是吗?为什么包括陛下在内,所有的人都偏向谢明庭?
他想不明白,唯以头触地,声若钟吕:“臣请求陛下成全!”
徽猷殿死亡一般的寂静里,青年磕头的声音有若天际传来的洪钟大吕,又似鼙鼓,声声叩打在人的心弦之上,大有她不应便不会停止之势。
“罢了。”女帝最终长叹。
“你想去就去吧,但得过一阵子,眼下,顾识茵已死,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翻上水面来,朕不能放你出京。”
“这段时间你就赋闲在家,再好好想想。之后,朕放你离开。”
来时的路上,谢云谏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他没再坚持,冷静地收拾理智,叩首谢恩:“臣叩谢陛下隆恩。”
随后,再度行过大礼,从容退了出去。
这是做了什么孽呢。
他人走后,女帝有些头疼地想。
她最不愿看到的局面还是发生了。解决了一桩江南军饷贪墨案,却失去了两个能为她左膀右臂的肱股之臣,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这桩交换是利是弊了。
*
却说谢明庭一行人乘船东去,于七日后,顺利抵达了位于运河沿岸的东阳县,去拜访在东阳白鹿山上开设书院的恩师。
得知他要来,他的老师前大理寺卿、尚书令封衡甚至携妻女等候在了山下的码头上。他带着顾识茵立在船头,远远便瞧见一抹红衣烈烈在风中舞动,独属于少女的清亮嗓音被初冬还不算凛冽的风送来:
“明庭哥哥!”
是老师年仅十四岁的女儿,名唤封荷。
她身后另站着一名年过不惑的清俊男子以及一名中年美妇,便是谢明庭的老师封衡及师母薛夫人。封衡一袭青衫仪度翩翩,清峭面容还可看出青年时的风姿如玉。薛夫人亦是相貌温婉,气质如兰,远远地朝着他们微笑:“明庭来了。”
二人俱是相貌清秀,风仪峻整,衬着身后的山水清灵,宛如神仙人物。
谢明庭于船上拱手行礼:“学生携妻子苏氏见过老师、师母、小荷妹妹。”
顾识茵既“死”,自离了洛阳,识茵便被迫随了母性。这尚是她第一次与他光明正大地并肩立在天光之下,此刻面色含羞地随着他向他的老师师母行礼,心中却无端有种做贼心虚的背德之感。
她想,她算是他的什么妻子呢,既无三书六礼作聘,也无天地高堂见证,她和他之间,有的只是一段不容于世俗的禁忌和背德的关系罢了。
果不其然,才一下船,那着红衣的美貌少女便好奇地拉住了她的衣袖:“你是我明庭哥哥的妻子吗?我要怎样称呼你啊。明庭哥哥又何时娶的妻呢,小荷竟不知道。”
识茵脸热难言,更不知如何辩解。身侧的郎君已握住了她手,微微笑着向少女解释:“是啊,她叫识茵,你叫她茵姐姐就好。”
他其实很少笑,总是冷着一张脸,夜月般的清冷阴郁。便是对着她时,那些稀薄冷淡的笑意也不曾真心过,或是冷笑,或是讥讽,却唯独不会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这尚是识茵第一次瞧见他只关乎快乐本身的笑,仿佛向外人承认她是他妻子,于他便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茵姐姐。”
小娘子并不害羞,应声便甜甜唤了她一声。识茵受宠若惊,忙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