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你相公!
将军府中,顾兰芝从老太君院里出来,神情不悦,进屋喝了一口茶才对女儿说:“看看,明明是老夫人自己的意思,这会儿又怪我太高调了。”
闻桃道:“祖母千方百计帮大哥娶亲呢,毕竟现在京城里,谁看得上大哥呀?”
顾兰芝冷哼:“你祖母向来如此,坏人让我做了,好处落到她和她心肝宝贝头上。”
她是闻家二老爷的遗孀,性子要强,不似大嫂那般死了丈夫就一蹶不振,如今闻家是她管家。
但也仍事事都要听老太君的。
闻桃笑着给母亲捏胳膊:“大哥现在可不是祖母的心肝宝贝了。”
“可不。”顾兰芝轻笑一声,“废人一个罢了,以后这将军府,还不是你亲兄长的?”
闻桃问:“那沈二姑娘,真是个好拿捏的?”
顾兰芝道:“老太太打听得清清楚楚,哪会有假。”
“真可惜。”闻桃摇摇头,“好好的姑娘。”
顾兰芝笑道:“平白操这心做什么,不如想想你大哥如今那阴晴不定的脾气,要是知道这事,怎么跟老太太吵呢。”
说来确实荒谬,将军府为闻憬娶亲的事,他本人根本不知道。
自一年前从战场抬着回了京城,直到昨日,闻憬才头一回出将军府。
宫里的太医都断言他好不起来了,府里昔日敬畏他的人便一个个变了脸。
下人还不敢说什么,其他几房亲人对他的同情和轻视,他感受得清清楚楚。
经过最初的绝望与愤懑,如今闻憬倒觉得没意思了。
白月舟昨日留宿在府里,快到晌午时就冲了过来。
“听说你家大厨房今儿做了烧鹿筋,我最好这口了,走走走。”
闻憬本来没骨头地倚在廊下,看花圃下的蚂蚁搬家,猝不及防被一把拉直了,阴湿的目光扫到白月舟脸上。
白月舟摸摸鼻:“咳,走嘛,我真的很想吃。”
闻憬道:“京城首富有什么东西吃不到,祖母叫你来的吧。”
白月舟嘿嘿一笑,狗腿子地拿起拄拐递过来。
闻憬面无表情地杵着拐,只走了几步,就坐进了搁置在院里的轮椅上,冲白月舟抬了抬下巴。
“就会使唤我。”白月舟小声嘀咕,乖乖推他去饭厅。
闻憬的腿刚伤到那会儿,是不愿坐轮椅的,就算摔得伤口裂开、满身是尘土,也要坚持拄拐。
后来腿好了些,他反而不怎么走路了。
白月舟想不明白,也不敢问。
他推着闻憬到了饭厅,原本说笑的闻家人瞬时都安静了。
二房的闻松声音收得最快,因为他刚好在说闻憬。
“怎么不说了。”四房的闻鸢嗑着干果,笑了一声,“有本事当着兄长的面说呗。”
白月舟的嘴巴又跑得飞快:“说什么?”
闻松没说话。
“还能说什么,笑大哥残了瘸了,只能娶破落户家的姑娘呗,还得上赶着散消息出去,怕人家跑了。”闻鸢冷笑。
气氛骤然一冷。
闻松大喊:“你乱说什么!”喊完又心虚地去看闻憬。
闻鸢嗤道:“纸老虎,敢做不敢当。”
她娘站在上首,老夫人的身后,急得不行,想让她别煽风点火。
孙辈们这样夹枪带棒,老夫人也只是睁开正养神的眼,手杖在地上不轻不重地一点。
“都别多话了,开饭。”
所有人这才都噤了声乖乖上桌,唯有两轮椅里的闻憬没动。
白月舟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一时有些尴尬。
放在从前,闻憬没入席前,其他几房的弟妹都是不会先坐的,现在已无人管他了。
老夫人回过头来,“卿时,入席吧。”
闻憬这才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什么娶亲?”
直到一顿不畅快的午膳用完,老夫人才将闻憬叫走,回答了他的问题。
闻憬的视线落在窗下的一株白兰花上,淡声道:“祖母,我不娶亲。”
老夫人:“这是我千挑万选才替你寻到的亲事,你别听松哥和鸢丫头乱讲。”
闻憬只道:“也不用把好好的姑娘娶进来守寡吧。”
“胡说什么!”老夫人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你还要丧气到何时?难不成打不了仗你便不活了?你当打仗是什么好差事吗?”
闻憬闭了闭眼,想说什么,又觉得没意思。
老夫人缓和了语气,“那沈家算不得什么破落户,沈二姑娘的爹,是户部林海文的祖母那边的亲戚,虽说林海文刚被罢了官,但也不是多严重的罪名,咱们家不在乎这个。”
“那沈二姑娘的八字与你甚是相配,你身子总不见好,祖母难道不担心吗?”
闻憬一直恹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情变化——他皱起了眉,“您找人给我冲喜?”
他早已接受自己时日无多的现实,老夫人却不肯放弃,提过好几次冲喜的事。
老夫人道:“不用说得那么难听,那家人也是愿意的,咱们家给足了聘礼,沈二姑娘不委屈。”
闻憬闻言挑了一下眉。
如今京中高门对他避之不及,就算是寻常人家也没有谁想让姑娘嫁给一个失了官职的瘸子。
除非是为了钱财。
闻憬感到倦怠:“随您安排吧。”
海棠巷的沈秀才家与将军府结亲的事,逐渐传得沸沸扬扬。
但再大的声音,也传不到城外的鹧鸪山上。
沈其蓁从小身子就不算好,那日淋了雨之后竟发烧昏睡了好几日。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张放大的陌生的脸。
沈其蓁尖叫一声,一巴掌扇过去。
那人利落地偏头躲过了,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灼华,你醒啦?”
沈其蓁这才完全清醒:“我不是灼华,我是沈其蓁。”
眼前的男人歪了歪头,道:“别开玩笑啦,就算我在山上,也知道你妹妹已经嫁给将军咯。”
沈其蓁坐起来,缓缓看看四周。
她在一间很大的卧房内,但空荡荡的,陈列朴实,地上铺着一整张野兽皮毛做成的地毯。
再看眼前的男人,即使坐着也看得出来的高大,肩膀宽阔,脸倒是生得俊俏,就是皮肤黢黑,显得那口牙白得晃眼。
沈其蓁往后退了一点,警惕地问:“你是谁?”
这黑皮笑得更开心了,“我是你相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