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巷断一刀
梧桐枝上,h纸灯笼随风摇摇,枯枝与灯壳碰撞之声细碎,落入寂静的夜里,如有人指骨叩墙,声声敲在心头。北村口的巷道狭长,两侧皆是未完工的砖墙与早年废弃的仓舍,白日里行人罕至,今夜却被一盏老灯与一张小凳占得密不透风。
老汉坐在凳上,动作不多,呼x1绵长如线,杖尾偶尔轻触地面,发出一声声极轻的「嗒」响,每一下都像钉进地脉里。
墨天背着魏音立於巷口,风从他身後缓缓压来,带着村中灯火未尽的烟气。他未动,仅听风势。魏音的气息贴在他背後,虚实不定,像一炷摇摇yu灭的灯。
这是唯一的出口。他若退,便再无机会。
「先生这麽晚还出来,想来是知道老汉今晚当值……特意来吃个夜宵?」
老汉语声平缓,带着笑,声音从他x口出来,含气不重,却落得极稳。语尾微微一挑,像把温火藏在话里。
墨天未应。
他脚尖略动,沙地传来极浅的碎响。他在测距,估算步幅与对方起势的落点。
风从巷口墙根拂过,墙後无人声,也无空间可躲。这是一条不能侧翻、无法回旋的直路。背後之人已无意识,若翻墙或走壁,反而破形。
前方之人坐不动,却掌控整个巷道气场。
「我啊,本不当值的。」老汉继续说,「只是今儿个豆花没卖完,舍不得丢,才坐这歇歇脚。结果等着等着……还真等着人来。」
说话间,他拐尾轻轻一敲地面。
那声音不同於之前,带着一种「沉」。
墨天微偏头,从声响可听出那拐杖质木而实心,杖头有弧,杖身打磨平滑,无节无断,且尾部略重。
那不是为行走所制,而是……为攻守而存。
「这巷啊,原是送葬走的路。」老汉语声忽转,语调更低了几分。
「人si了,不能走正门,只能绕这条——从这出去,是si路;可若你现在要走,也还来得及。」
他话未说完,豆花勺子已声息轻转。
墨天手臂微沉,将魏音背得更稳。他右掌暗扣杖尾,脚底触地之处感知砂痕与风缝,巷道无雨,却有落尘之声,像谁从屋脊上蹲下。
他没说话,只以身立势,将全身气机封於脊後。
老汉收了笑,语声缓下来。
「背着个人,就想破我这口?」
墨天冷声开口,语短如截。
「你可以试。」
话音方落,地面一震——那是老汉足下起步之声,动作极快,不见重脚,却像从椅上ch0u出的一条线,一拐破风直点而至。
墨天早已识破其势,侧身回步,杖身横移一挡,却未全挡住对方的力道。木杖碰撞,气音极闷,带着一gu拐杖尾端的内沉劲。
他脚下一挪,便知对方脚下之点早已踏熟——青石略陷,沙粒细乱,像是经年累月所练之步,踏处即困。
那不是阵,也非毒,只是一步一步,把人「留住」。
老汉第二拐已至,并非以杖击,而是拐身急转,如刀未出鞘,刀背扫至肋侧。墨天知若被击中,魏音首当其冲,遂只能再退一步,让力卸於臂侧。
肩膀一紧。
对方的步法与攻势已将整条巷道压缩到两步之内。他每一出手,都预留下一步,不为击倒,只为让对手「不能走」。
「你身上……还带了什麽?」
老汉语气变了,音更沉,像是从他口中吐出来的热气变得b夜风更冷。
墨天不语,仅调息半分,转肩贴墙,身形再沉。
他听得见远处有火光摇动,有人脚步急行,灯声如泻,正向北而来。
这巷道里,声音变小了。
变紧了。
墨天未出手,只将左足压进尘里,咬住一丝力道。此刻不能乱动,不能乱开,否则无路可行。
他仍立着,像一口封井。
气,未走;势,未断。
只是,不能动。
还不是时候。
风势渐断,空气如被无形之手攫住,只余余息在老墙间闷回。巷道如瓮,窄口紧封,静得听得见自身心跳在石壁间回响。灯火不动,枝叶也止,像夜se本身被一层杀意凝结,沉冷而脆。
墨天刚立起身,气机即忽然一紧。老汉未语,气息却如丝线般收束,将整条巷道束入掌控之中。他静立不动,如风前静枝,蓄势不发,却已让夜se沉重三分。
忽闻一声重踏,地皮微震。石块尚未止颤,身形已如影掠出。风声破空,杀机如线,他耳中只觉一gu寒意斜斩而至,拐影未现,气压先临。
墨天侧身疾闪,杖身横旋,一声金鸣。他掌骨微震,臂间隐痛未止,老汉第二步已至,拐势如影随形,封si侧门。
这一击不是为创敌,而是为夺地。再退一步,便无可转身。
他贴墙滑行,仅凭一寸之隙闪身而避。墙面冰冷粗糙,风声紧贴耳边,如针丝穿隙。
第三步至。老汉足下无声,杀意却b人如cha0。
拐尾如蛇贴地窜起,直取膝後。那是一式断筋封步,专针负重之人。
墨天无法闪避,只得猛然撞墙,借力卸势。碎石崩落,墙角飞屑,魏音闷声惊y,背後沉重未解,他身形已偏。
未及稳定,第四步至。
这一步无声无形,却如暮鼓骤响。拐中刃出,气流转冷,如断弦急绞,凌厉直bx口。
他身形斜跃,衣角破裂,血线随风斜飞。杖势一沉,抛身护住魏音,两人贴地翻身,堪堪避开。
衣袍掠地,沙声急碎。他以x贴地,翻出三尺,方喘一口气。
未及平衡,气机再至。
老汉乘势斜入,刀锋如月,劈向左肩。
他转肘横架,杖刃交击,声震巷中。气息对撞,火光晃动,远处惊声乍起,灯影摇晃如燃。
墨天背贴地,单膝跪定。魏音滑入臂弯,他一手扣住,护回x前。气息杂乱,脉散如丝。
「你还能撑几招?」老汉语声平淡,却如暮鼓晨钟,直震心头。
墨天不语,眉心微沉。
两处受创,筋骨震裂,气息翻涌。拐中藏刃,力道沉稳,每一式皆藏杀意,步步紧b,容不得他有半步虚闪。
而老汉,至今未尽全力。
其步步不空,声声不乱,每一招皆为困局。此战,非为搏命,而是为毁命。
他在养势,养的不是杀机,是绝路。
若再迟半步,便无人能出此巷。
墨天心下一凝,左足稳踏,右手微旋,杖尾微震如鸣。
火光将近,风声杂乱。
脚下是沙,手中是杖,背後是人。
老汉立於前,拐刃半出,气沉如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