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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谢云谏“嘿嘿”笑两声去挠脑袋,嘴上道:“那是,我在江南每天风餐露宿提心吊胆,是没有阿兄在京城过得滋润。”

    “对了,母亲还好吗?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不会我一回去又拿鞭子抽我吧?”

    陈砾已牵了马来,谢明庭翻身上马,口吻淡淡:“母亲极想你。”

    “怎么只说母亲想我,难道阿兄不想我?”谢云谏笑道,亦上马欲行。

    两个青年身在马上,一文一武,一朱一玄,俱是一样的高大俊美、风姿卓荦。若是白日,有过往的小娘子们撞见,再不济也是掷果盈车、观者如堵,赞一句“谢家宝树”。

    只是二人相貌虽然相似,实则一眼就能看出差异来。他二人,就好像同一块玉在日光与月光之下呈现出的不同的样子,一个融融热烈,一个阴郁清冷,便是眼力再不济之人也不会将兄弟二人认错。

    这下可糟了。

    陈砾在心底叫苦。

    二公子不回来还好,既回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少夫人瞧见他。否则,只需一眼便会露馅。

    两人方才都在宴席上饮了酒,夜色又深,陈砾和谢云谏的两个亲卫谢疾和谢徐忙策马跟上,就怕有什么意外之事。

    此时已是深夜,洛阳城坊门关闭,道无行人,偶然撞见巡行的金吾卫,谢云谏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今夜宴饮便也放行。

    “阿兄。”谢云谏唤兄长一声,“你,你见过我的新妇了吗?是不是生得很美。”

    这一声里带着笑,又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气,听得一旁的陈砾直在心底抽气,又忍不住想去看自家主子脸上的神情。可惜他跟在后面,夜色又深,自是什么也看不见。

    谢明庭面上毫无情绪波动:“嗯。”

    “一个‘嗯’字就完了啊?”谢云谏大失所望,本来还想让阿兄好生羡慕羡慕他的,羡慕他能娶到这么好看的新妇。

    然而转念一想,长兄还能有什么反应?他从小就是座冰山,就算不是,身为大伯自该对弟妹避嫌,就算他心底惊艳面上也不会显露的。心里遂又美滋滋起来,盼着和妻子的见面。

    长夜寂寂,道旁坊墙里的灯火也次第熄灭,天空孤月高悬,清辉如雪。

    铜驼坊谢府的门口,盼儿心切的武威郡主已经率领一众仆妇焦灼地翘首以待。

    谢云谏在马背上遥遥望见母亲身影,按捺不住内心喜悦,未及马儿停稳便自马上跳下:“母亲!”

    “孩儿回来晚了,令母亲担忧难过,还望母亲恕罪!”他跪倒在母亲身前,一双笑眼如蕴星辰,烫得武威郡主一颗原先担忧的心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喜悦。

    面上却佯作不喜,解下腰间御赐的九节鞭在幼子身上打了几下:“臭小子,连你娘都骗!”

    “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不死在江南呢!连封信都不往家中寄,害得为娘真以为你死了,你知不知道为娘有多伤心?”

    她下手自有轻重,便是没有,打在谢云谏身上也是不觉得疼的,忙挽住母亲的胳膊,笑着道:“母亲莫要伤心,您瞧,儿子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吗。”

    “事情未竟,儿子也是担心送信的人走漏了风声,这三个月儿子可极思念母亲呢。”

    他自小便嘴甜,与其一母同胞的双生兄长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因而武威郡主一向偏疼他些,此时又是“死而复生”,母子久未见面,内心自然极高兴。啐他道:“都成家的人了,还是这般嘴贫!也不怕惹人笑话。”

    母子俩边说边往府中走,一句话正好将话题引到不曾来迎接的新妇身上,谢云谏笑笑,顺势问道:“对了,怎么不见茵茵?”

    作者有话说:

    吃□□避|孕也是祖传的QAQ,从21年的太|祖骓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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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

    第

    22

    章

    ◎所以茵茵,你自己也不会愿意的吧?◎

    “对了,

    怎么不见茵茵?”谢云谏问。

    一霎之间,周遭原先被这母子相见的喜悦感染的气氛都沉冷了下去。

    檐灯华光之下,武威郡主眼中笑意闪了闪,

    忽然僵滞。

    谢云谏笑意晏晏,

    询问地望着母亲。见母亲闭口不答,

    才终于觉出一丝不对。

    “是出什么事了吗?”他声音不知不觉轻下来,很有些紧张,只担心自己娶妇之事只是一场空欢喜。又不由自主回头望向兄长——许是长兄如父,自父亲不在后,他在心理上便格外地依赖兄长。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叙旧的时候,

    谢明庭就一个人跟在后面,仿佛是一抔檐上泻下的雪,清冷溶溶,

    与这母子之间天伦叙乐的气氛毫不相干。

    “母亲忘了,”

    见弟弟母亲都望过来,他慢条斯理地启唇提醒:“新妇,

    不是启程去扶风拜访她舅家了吗?”

    这话原是他在书信中叮嘱过的,武威郡主见了幼子一时高兴,竟抛之脑后。此刻忙笑道:“瞧我这记性,

    还记成是茵茵回顾家去了呢。”

    “是去扶风了。”她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

    “你知道的,人家女孩子嫁到我们家里来委屈得很,

    既是要去存访亲舅,母亲还能拦着不成。”

    听闻新婚的妻子不在,

    谢云谏心间难免失望。他可是特意为茵茵准备了许多礼物,

    犹以钗环、苏锦为多,

    沿路心心念念盼着的都是回来和茵茵相见,

    她竟然不在。

    谢云谏又担忧地道:“可,茵茵才嫁过来两月就离家,传出去,会不会被说闲话?”

    “这还不都怪你?”武威郡主瞪他道,“陛下都说你死了,谁知道你会还活着?要不是我坚持给你把茵茵娶过门,茵茵也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仍点头肯了,她家里早把她改嫁旁人了,哪还能轮得到你!”

    谢云谏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挠头只笑,潜伏在江南的这三个月他最担心的就是此事了,担心顾家会退婚,担心喜欢的女孩子会改嫁旁人,后来母亲替他娶妇的消息传来才放下心来。

    他此去江南,制造这场假死,为的就是立功给她另挣一份家业。他是次子,不比哥哥有个爵位可继承,必须自己寻找出路。

    若是茵茵改嫁了旁人,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武威郡主又言已向扶风去信告知、要识茵返家,他心头稍安,嘴上仍道:“母亲不知道儿还活着,阿兄还不知道么。”

    他和兄长可是双生,本就有些难以明言的心之感应。故而母亲或许不知道他没死,兄长却一定知道。

    “他?”武威郡主反问,似惊非惊,却是冷笑。

    他的确是知道你还活着,却还能睡得下你的妻子!

    可真是个好兄长啊!武威郡主恨恨地想。

    谢明庭听出母亲话中的鄙夷,只略微皱了皱眉。

    他和顾识茵的事是母亲一手促成,但很显然,她并不会承认自己的过错。

    谢云谏却没听出母亲语气的异样,道:“对了,这几天圣上放我在家中休沐,我待在京中也无所事事。要不,我去扶风一趟把茵茵接回来吧。”

    “还是不要兴师动众了。”这回开口的却是谢明庭,“你死讯传来的这些日子,母亲每日以泪洗面,你既回来,就多在家中陪陪母亲吧。”

    “扶风离洛阳不远,又有那么多仆人跟随,新妇不会有事的。”

    想到自己离家日久,又假死遁世,惹得母亲伤心,谢云谏心间也极是愧疚。

    他没再坚持,点头应下:“好。都听阿兄的。”

    母子三人在临光院中用完晚膳,武威郡主便带着儿子回到他久违的麒麟院里。他久不在京师,院中原本没什么人服侍,此时见换了新的侍婢也没多怀疑。

    武威郡主又指了识茵带来的箱奁、存留的衣物首饰与他看,谢云谏不疑有他,当真以为妻子是去了扶风郡,乐呵呵地吩咐了侍婢明日去请绣娘,按照识茵留下的衣服尺寸裁制新衣。

    安顿好幼子后,武威郡主又去了仅有一墙之隔的鹿鸣院。

    谢明庭此时正在往常那张书案边翻阅一卷《大魏律》。原先搬去弟弟院中的一应生活用具已搬回房中,回归正轨,就像这两个多月以来兄弟二人原本错置的人生。

    “接下来,你打算怎样收场?”武威郡主开门见山地问。

    谢明庭未有回头,仍是背对于她:“怎么是我收场呢,这桩事,不是母亲一手安排出来的么。”

    “当日母亲在往新妇杯中下药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云谏回来后该如何向他交代。”

    “也没有想过,云谏若没死,我身为大理寺少卿,却与家中弟妹苟合,便是不伦。事情一旦传出,将遭遇什么样的打击。”

    ——《魏律》,诸姦从祖祖母姑、从祖伯叔母姑、从父姊妹、从母及兄弟妻、兄弟子妻者,流二千里;强者,绞。

    不管武威郡主最初撺掇着长子代弟拜堂、生子兼祧出于何种目的,她的确是未曾考虑过长子的仕途。

    这话就差是明说她偏心了。武威郡主眼前一阵阵发黑,气急道:“我是下了药,可你不是……”

    当日,他可没有中药!

    玄英的人告诉过她,那药就只有七天之期,他中药是中秋时节的事,药效早已过去。他凭什么怪在自己头上?

    再说了,自己不知道麟儿活着,他不是知道吗?却也一样睡了顾识茵!他眼里,究竟有没有兄弟之情?

    “我现在不想与你争这些。”理智最终占了上风,武威郡主强压下火气,“你就说吧,这事要怎么收场?洛阳离扶风郡并不远,一旦他起疑心,往那边去封书信,或是亲自去接人,事情就瞒不下去了。”

    “他不会怀疑。”谢明庭斩钉截铁地道。

    “您与我皆为云谏骨肉至亲,他怎么会怀疑是自己的母亲与长兄合谋占了他的新妇呢。”

    这话像是嘲讽她,又像是自嘲,武威郡主自知理亏,忍了又忍,终究冷静下来,罕见地没有反驳。

    她只是道:“这件事是母亲糊涂,但木已成舟,你还是想想要怎么办吧,既说茵茵是在舅家,也瞒不了多久。”

    “那就是儿自己的事情了,不牢母亲挂心。”谢明庭淡淡地说。

    母亲的偏爱,他其实从不在意。正如外人看中的仕途,他也不屑一顾。

    他与顾识茵的事情若传出去,至多坐罪免官,但此事也算皇家一手酿成,嬴怀瑜若想用他,自会摆平,若不想用他,正好,他本没有心思效忠于她。

    这件事,唯一的变数只在于弟弟和顾识茵自己——她,似是不愿意的。

    云谏,也不会放手。

    想到这里,他心头也涌上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拂袖而出:“新妇那边还须隐瞒,明日,儿子还是先回北邙那边。”

    于是,等到次日谢云谏起身,出府应付过一班狐朋狗友、于黄昏归家时,兄长已经出府去了。

    “世子好似出城去了,想是去北邙拜祭侯爷。”一名不知家中纠葛的侍卫给出线索。

    他这次南下江南,恰也错过了父亲的忌辰。谢云谏没多想,望了眼薄暮冥冥的天色,策马北去。

    北邙山下的别院里,识茵却是对家中的一应事务懵懂不知的。夕光入户的时候,她在窗下绣帕子,隐隐听见院门外马声嘶鸣,忙放下花绷问云袅:“是郎君回来了?”

    帕子上绣的是一只麒麟,早已完工,只差半朵祥云便可完成。应当是早已绣得差不多了,却不知为何到现在才拿出来继续。

    云袅接过花绷子笑:“是啊,少夫人从早盼到晚,可算把郎君盼回来了不是?”

    识茵脖颈微粉,一笑作罢。她起身出去,别院门口,谢明庭将马匹交给迎上去的老仆,一路分花拂柳地进来。见新妇姿态娴静地立在房檐下等他、似一株弱柳,心口微微一热。

    这是第一次,有人专程在等他,等他回家。

    不是等待弟弟时的顺带,也不是冷冷清清无人等候。这是只属于他的,只属于他的特殊与偏爱。

    四目相对,识茵对他微笑:“郎君回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先去沐浴。”

    “晚上,再给你解药。”

    识茵羞红了脸,垂头不言。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正房里便已安置。暖艳的红烛光焰中,二人相对跽坐于榻上,他低下头,目光深沉地逡巡于少女低垂的眉眼上,有如最富耐心的猎手正在细细打量自己的猎物。

    识茵害羞地低着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她隐隐觉得今日的他似乎比往常哪一日的兴致都高,那股萦绕的淡淡沉水香,此时也烧如烈焰,如一张火网将她缚住,烫得她心底亦是燃起炎火。分明药效还没泛上来,却已十分难耐。

    他在一寸一寸地逼近,伸手勾住了她腰间松松系着的腰带。识茵脸热难抑,不禁伸手按在了他唇上:“别……”

    “郎君疼疼妾吧,妾害怕……”

    落入陷阱的少女如稚兔般楚楚可怜,但神思清醒,并不似中药之状。谢明庭握住那只手在唇上亲吻了下,将人拥入怀中,声音轻似呢喃:“也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呢。”

    “茵茵乖。”

    正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疾呼:“哥——”

    是追到此处的谢云谏。

    那声音如同响雷滚在门上,还跟着云袅等婢子的几句“二公子您不能进去”,两人俱是一震。

    识茵不明所以地抬头去望,却只望见他挡住窗间天色的下颚与阴阴欲雨的眼底。下一瞬,暴雨疾风突至。她被掼在榻上,双手都被他紧紧缚住,唇舌更是被他随手攥过的一团衣物堵住,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屋外,谢云谏来得突然,云袅等人乍然瞧见他,唬得几乎魂飞魄散。忙小跑着跟上去阻止:“郎君、郎她在庭院中将人拦住,声音都紧张地打着颤:“二公子请稍候一步,世子,世子已经歇下了,还请您到西厢房稍候……”

    顾忌着识茵还在屋中,云袅这一句说得轻言细语的,心底又一阵后怕,方才,她可是连少夫人那一句只吐了一个“云”字就被生生掐断的声音都听见了,想也知道里面正历经着什么,也不知二公子自己听见没有……

    谢云谏这时已经追到院中,寂静的黄昏里连女子娇柔的哭音也听得一清二楚。谢云谏震愕半晌:“我哥房里有人了?”

    云袅等都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

    他亦后知后觉地红了脸,立在昏暗天色中,视线尴尬地落在那紧掩的房门上,心道,怪不得回来的这一路上他都……

    二公子久也不走,且大有要进屋一探究竟之势,云袅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懊丧地跺了下脚转身离去。云袅等人如逢大赦,忙将他领去离正房较远的一处厢房。

    屋中,过了许久,帐中的风浪才全然平息。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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