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清楚池宴实力的沈棠宁更不怎么担心,不过还是叮嘱了两句:“放平心态,不用过分注重结果。”沈辞不怎么乐意地撇撇嘴:“阿姐怎么光和他说,也和我说说啊!”
今年他同样也要参加春闱,沈棠宁扯了扯嘴角,为了彰显雨露均沾,勉强挤出一句:“不要粗心大意,细心些。”
沈辞心里很是纳闷儿,怎么对池宴就是和风细雨,对他就是各种鞭策?
不过有总比没有好,这么一想,他又说服了自已,乐呵呵地保证:“阿姐放心,我肯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听听这话,任谁听了不说一句狂妄自大?
沈棠宁眼里划过一抹无奈。
池宴抄着手似笑非笑望着他:“哟,就这么自信?”
沈辞朝他翻了翻白眼:“别的不说,碾压你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池宴眉梢挑了挑:“那可不一定。”
见两人还有心情贫嘴,沈棠宁放下心来,看来这二人的心态都还不错。
“快进去吧。”时间差不多,沈棠宁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目送他们进了贡院,她让池父池母先回去,自已打算去桃花坞看看。
突然,沈棠宁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已身上,她抬头看去,临街一间茶馆二楼,池景玉居高临下坐在窗边垂眼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他神情隐晦不明。
真是阴魂不散。
沈棠宁下意识皱眉,正欲转身离开,脚步突然一顿。
她不是正想试探对方么?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于是沈棠宁转身进了茶楼,并没有去池景玉那边,而是随意找了一处地方坐下。
她敢笃定,对方会主动过来。
果不其然,打从她一进门,池景玉的目光就紧紧追随着她,直至她坐下。
池景玉眸光起伏不定,倏然起身正欲朝沈棠宁的方向去,突然,有一个男子拦在他面前,他神色变了几变,眸光微凝。
沈棠宁没等到池景玉自投罗网,疑惑地抬眸,恰好瞥见他神色凝重下楼的身影。
她眉头不由一皱,眼底闪过一抹疑色,怎么回事?
难道她想岔了?
和秋闱一样,春闱也要考九天。
有了之前的经验,等待的时间倒也过得挺快。
很快便等到考完的那一天,沈棠宁接到池宴和沈辞,历经几天几夜的奋笔疾书,两人看起来都比较萎靡不振,但并不见多少忧色。
“感觉怎么样?这次的题难吗?”
她话音刚落,沈辞便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颇有些迫不及待,似乎就等着她开口问:“我觉得也就那样吧。”
池宴挑了挑唇,懒洋洋道:“凑合。”
沈辞不敢自信地瞪过去:居然还有比他还会装腔作势的人?!
“某些人话可别说的太早,当心到时候打脸。”他阴阳怪气地挤兑。
池宴轻哼一声:“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沈辞噎了噎,不忿地瞪他。
这点攻击对池宴来说,简直不痛不痒,只见他笑眯眯朝着沈棠宁道:“快到饭点了,回家吧?”
沈棠宁自然没意见。
沈辞下意识跟了两步,池宴回过头来盯着他瞧,语气带着调侃:“怎么,小舅子也要跟着回我家吗?”
沈辞这才意识到,阿姐已经嫁人了,他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样,巴巴跟在她身后了。
沈棠宁摇了摇头,眼神无奈看着两人,朝着沈辞叹了口气:“先回家吧,母亲估计该等急了。”
“哦。”
望着两人上马车,沈辞被池宴气的磨了磨牙,略显沮丧,灰溜溜地准备走路回家,毕竟家里可没人来接他。
马车停在他面前,池宴撩起车帘好整以暇瞥过来:“哟,沈小公子这么可怜啊?那我就勉为其难载你一程吧!”
不等沈辞气得跳脚,沈棠宁的脸探了出来,她又好笑又无奈,温声开口:“阿辞,别听他胡说,我们先送你回家。”
“好耶!”沈辞利落地爬上了马车,生怕池宴反悔似的。
他在马车里坐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滴溜转动,心里暗暗道:
虽然阿姐嫁了人他很不舍,但情况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池宴么,勉勉强强够格当他姐夫吧!
*
“世子这几日在忙什么?”
沈熹微眸光幽幽盯着面前的人。
池景玉将披风上的雪抖落,随手递给了玉珠,在凳子上坐下,听到这略显质问的语气神情平静望过来:“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这两日有些忙。”
她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忙着去见沈棠宁么?”
池景玉那日的行踪并不难打听,甚至自从他昏迷醒过来后,一些反常的行为或多或少也传到了她这里。
这就是他口中重要的事情?
她愤怒过,茫然过,也歇斯底里过,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池景玉微凝着眉,冷了下脸:“你派人打听我的行踪?”
这种做法无疑令他不喜极了。
“我还需要打听吗?”沈熹微眸光凉凉,直勾勾的盯着他,“世子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我便是不想听到,怕是也难。”
池景玉眼神变幻莫测,那是他还没有适应重生的事实,行为举止难免有些冲动,事后他自已也觉得不妥。
不过这可不是沈熹微指责他的理由!
“这样的事情以后少做。”这句口吻已是带着淡淡警告。
沈熹微强撑的镇定终于崩塌,神情流露出几分扭曲:“若不是我让人请世子过来,你怕不是都不愿意踏进我这里半步?你可还记得我刚小产,还记得我们之间有过一个孩子?”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池景玉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他眸光幽沉,透着一抹讽刺,不冷不热地反问:“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滑的胎吗?”
“……”
沈熹微一愣,脸色骤然惨白。
第141章
莫要骗我
沈熹微极快地垂下眸,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我不知道世子在说什么!”
池景玉盯着她,心中极有几分不耐:“我问过云雀,你猜她是怎么跟我说的?”
沈熹微咬了咬唇,似不敢置信,伤心欲绝看了他一眼:“你宁可相信云雀的一面之词,也不愿意相信我?”
“是不是一面之词?不若我请她来让你们俩当面对质?”池景玉望着她的眼眸没有丝毫温度,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那样的眼神,直看得沈熹微脊背发凉。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会用这样不寒而栗的眼神看她?
一开始他也是有些感伤的,那毕竟也是他的骨肉,只差几个月就能来到这个世上。
于是他找到云雀,本想为他未出世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至少应该让罪魁祸首付出等同代价。
……
“世子,云姨娘就被关在里面。”
柴房的门被打开,里面漆黑一片。
池景玉提着灯盏踏进门,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味,眉尖轻轻动了动。
光线一点点把漆黑的空间照亮,云雀虚弱地趴在一堆柴禾旁边,裙下摆一片血迹斑斑。
别看二十板子虽然不多,下面的人察言观色,打的时候那是丝毫不留情,完全是冲着要她的命去的。
打完之后就把她关在了这里,潮湿阴冷的环境之下,她的伤又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池景玉上前,俯下身来用了些力抬起她的下巴,触感微微发烫,她发起了高热,被迫抬起沉静苍白的面颊。
“云雀,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因为太久没进过水,又烧的脑子混沌,嗓音嘶哑难听:“世子……是为了取奴婢的性命而来。”
池景玉眸光微动,心中有些意外。
倒是个聪明人,不过也不奇怪,若不是聪明人,恐怕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混到他身边来。
“明知道等待自已的会是什么下场,那你就不害怕?那人不会为了你一枚棋子同我撕破脸,这一点想来你自已也清楚。”
他们都明白,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枚棋子的性命,何其微不足道。
池景玉来了几分兴致,比起将猎物一击毙命,他更喜欢看到对方垂死挣扎的模样。
云雀颓然无力地扯了扯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世子可容我辩解一番?即便是牢狱中的死刑犯,也有为自已辩解的权利吧?”
“好啊,你说。”池景玉凝视她两眼,不疾不徐撒了手,他低着头,用洁白的手帕一遍遍擦拭着手。
瞧他的动作瞧在眼底,云雀扯了扯嘴角:“我从来没有推沈姨娘,更没有害她小产,那日我甚至全程都没主动靠近过她。”
她和沈熹微狭路相逢,对方将她拦了下来,云雀无意生事,只能伏低做小。
不过对方却咄咄逼人,瞧见她情绪不对,云雀便暗生警惕,在对方靠近的时候果断靠后退。
但她着实没有想到沈熹微会那样决绝,
她故意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即便是个正常人也得犹豫再三,更别说她身怀六甲。
她以为沈熹微把腹中的孩子看得比命重要,却没想到是自已低估了她。
后来她也仔细想过,用一个孩子来污蔑她,的确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即便沈熹微想除掉她,大有更为妥当的法子,为什么偏偏要用这么极端的一种?
只有一个可能,她肚子里的孩子注定留不住。
池景玉神色变幻莫测,如果是以前,他会认为云雀这是想推卸责任,故意凭空捏造。
可重生的他再了解沈熹微不过,她柔弱美丽,却也心狠手辣,满腹谎言。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确实像她会做出来的事。
当然,他也没有听信云雀的一面之词,而是找来了为沈熹微看诊的大夫。
对方一开始还不肯承认,但在他的逼迫下,出于畏惧还是一股脑的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沈熹微提前好些日子,就在身上佩戴了含有麝香的香囊,麝香对孕妇有害她不可能不知道,若非是下定决心,她又怎会明知故犯?
……
池景玉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女人,如同上一世谎言被揭穿一样,她惊惶地扑过来抓住他的衣角:“玉郎,你相信我,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她脸色虚弱,哭得梨花带雨,看得人硬不起心肠。
“我们盼了这么久的孩子,我怎么忍心这样对他?若不是云雀出言挑衅,我也不可能一气之下不留神摔下来……如今你还要相信她的狡辩,来怀疑我,这难道不是在诛我的心吗??”
池景玉盯着她须臾,见她身子摇摇欲坠,终于,抬起她的下巴擦掉她脸上的泪,语气叹息:“熹微,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呢?”
他眸光闪烁着意味不明,“只是我这人,平生最不能容忍旁人欺骗,你可莫要骗我。”
沈熹微眼底闪过一抹愣怔,很快摇了摇头:“我怎会骗你?”
池景玉缓缓扬起唇角:“那就好。”
他抬手给她拭泪,指尖冰凉,沈熹微本能地想颤栗,掐了掐掌心生生忍住冲动。
说不上来,她心中有些不安。
深夜,一声轻微的动静将云雀惊醒。
柴房的门被推开,她看到了来人,微微睁大眼:“怎么是你?”
那人见她伤成这样,眼里闪过一抹不忍:“殿下让我带你走。”
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云雀本有反抗的实力,却不得不隐忍,屈居在此地。
云雀眼底微微亮起一簇光:“殿下平安无事了?”
那人点点头,上前要来扶她:“云雀,跟我走。”
意料之外,云雀拒绝了:“既然如此,那我更不能让殿下失望,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离开便再无价值,他们会怀疑,之前的努力也前功尽弃。”
那人神情错愕:“你也想学娉婷?”
云雀轻轻笑起来:“如果能帮到殿下,那也未尝不可。”
池景玉有一句话说错了,她才不是棋子。
殿下从来没有把她当棋子。
正因如此,她才有了牺身以赴的勇气。
第142章
失魂落魄
“池侍郎。”
下朝时,池景玉正低头沉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他回头望去,见是礼部侍郎,微微颔首:“孟侍郎。”
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官职相近,算是朝中能说得上话的人。
对方笑容满面点点头,两人并肩而行,孟侍郎低声感慨:“这些日子陛下心情不大好啊。”
提及这个,池景玉眼眸深了一深。
陛下为何心情不好?
归根结底还是三皇子那件事情惹得他龙颜大怒,如今崇德帝愈发敏感多疑,苦不堪言的还是他们这些臣子,行事只能愈发谨慎。
每日上朝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哪里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池景玉心绪起伏,前世被禁足的分明是太子,如今却变成了三皇子。
他早就知道燕行舟不如太子沉稳,行事也激进且刚愎自用,却没想到对方能将一手好牌打得这么烂,早早的便惹了陛下的厌弃。
发生转折的原因又是什么?
太子么?
只可惜重生晚了些,否则还有回旋的余地。
池景玉敛去眼底的暗色,淡淡出声:“天威难测,我们只需要尽好自已的本职便是。”
“你说得对。”孟侍郎沉吟着点头,想到什么,突然眼含笑意看向他,“还未向池侍郎道声恭喜。”
池景玉神色莫名,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心里微动:“何喜之有?”
孟侍郎眼里噙了几分戏谑,声音愈发低了下来:“左右礼部过两日便会张榜,凭你我的关系,我提前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也无妨。”
听到这里,池景玉已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他眸光沉了沉,只听对方语气感慨地道:“不出意外,这回的会元就是你那二弟了!从前谁能想到,池二公子竟有这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