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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尸体遍地,但邬族前锋已踏上寨前的高坡,眨眼便至寨门前。

    高坡一侧依山,另一侧断而成崖。

    崖下空地离寨墙上的甬道约莫十丈,这是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

    然而邬族士兵就在寨墙和山壁下搭起黑铁长梯,环环相接,长梯最上方伸出尖粗的弯钩,直勾住寨墙边缘。

    寨墙上的守军及时拿盾牌去挡,但多数长梯仍是挂住了高墙。

    黑铁长梯顶部稳稳抓拿,邬族士兵随即将梯子底部的铁叉扎入地下,牢牢固定。

    最底下的士兵扶住长梯,其他人开始踩梯登坚,直朝着寨墙上爬来。

    “山谷加寨墙共十丈高度,他们疯了!”张鸣喊道。

    这是以死相搏的攻法。

    其实他们着重突破寨门即可,本不必如此牺牲。

    他们不惜用无数士兵的性命作为代价,只是为了更快攻占,拿下花云寨。

    裴奈不知越苍下了什么命令给他们,但一定是失心疯了。

    “弓箭手瞄准登梯者,放箭!!”裴奈冷静喊道。

    逸箭飕然疾射,电闪般刺入敌方身躯,一批又一批人从高空坠下。

    对面高崖上扬过黄色彩旗,这是韩睿泽他们的预警。

    他们托于位置优势,可先裴奈众人一步看到邬族军队后方的情况。

    裴奈定神看着山谷另一侧,有种不好的预感。

    “将加固寨门的材料全部推过来!”裴奈下令道。

    话正说着,一辆巨大的铁滑攻城车从山间露出头。

    槌锋闪着金属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这辆攻城车甚至特制过,并非木材原料,火侵不入,难以损坏。

    可还不止如此,数辆投石车正紧随其后,缓缓驶来。

    投石车是正常的木制,有两辆在行驶过程中被山崖两侧的岐鲁士兵用落石击垮,但多数投石车扛住了袭击,仍旧完好。

    前面有邬族士兵拖离尸体为其开路,铁滑攻城车并不停息,朝高坡而来。

    投石车均在靠近战场中央后停下,平衡重锤下坠,长杆立时竖起甩出砲石。

    砲石打在山壁上,或越过寨墙砸在寨中。

    有民居房屋已遭损毁,甚至有一块砲石砸向了寨门,铁质大门出现一个向内凹陷的大洞。

    无数守卫心中一颤。

    是时候了。

    裴奈坚定地看向对侧高崖,便对寨内众人号令:“此刻起,指挥权代交钟麟,所有行动以钟麟命令为准,势必死守!直至我或韩睿泽归队!”

    “是!”

    “吾等将以死相守,直待将军归队!”耳侧是将士们的听令。

    裴奈快步移至寨门之上,脚下是无数邬族敌军。

    抬头望向远方,她眼见韩睿泽用珲洗鞭勒住高崖上的古树,从高处一跃而下。

    裴奈勾唇一笑,她就赌他们有这个默契。

    这是他们昨日便商量好的对策。

    如果保守以对,寨门无论如何也守不到顾瑾珩带兵抵达,他们只能自己创造奇迹。

    便由裴奈和韩睿泽拼死打乱邬族部署,搏这一条渺茫的逢生之路。

    没有丝毫犹夷,裴奈带着凌月枪从寨门上跳下,邬族士兵纷纷后撤,给她留出空地。

    裴奈稳稳落在高坡之上。

    远处珲洗鞭携带厉风一扫,一道白虹割破半场,无数敌军瞬时受击离地,向外侧飞落,堆山倒地。

    战场上的邬族士兵逐渐慌乱,失了秩序,尤其是对侧战场,现下已是一片混乱。

    韩睿泽扭身再一反手,血鞭挥洒,鞭身跳踉,裹挟着萧飒的杀意。

    珲洗鞭的玄石片淬血,开始饮血翕动。

    寨墙之上有守卫喊道:“珲洗即出,无阵不破!!!”

    裴奈看出了面前邬族战士们心生的胆怯,他们如何不怕?

    那一鞭一鞭,都是百年长存的凛然浩气。

    万岳血鞭斩杀过多少邬族敌寇,那上面的煞气都足以带给他们的同类以威慑。

    裴奈长枪横向一摆,“到此为止了,不会让你们再向前一步!”

    有邬族将领在不远处用他们的语言嚷道什么,随后前排的邬族士兵瞪红了眼,举刀剑朝裴奈扑杀来。

    裴奈回身一转,长枪劈空,锐气划出巨型半弧。

    前排的所有邬族士兵武器断碎,胸口受创破出几乎穿身的血口,刹那殒命,从高坡上栽飞出去。

    前两三排的士兵或死或昏,后方的邬族士兵被滚下的战友尸体压扯,统统失去控制,一个绊一个,受到碾压,随锐气白弧滚落高坡。

    只此一枪,卷起不淆慈悲的尘浪,令近一半战场霎时只剩死寂......

    半坡除却她,已经再无活物,寨门压力骤减。

    裴奈向下走去。

    凌月枪就在她身侧,后世无数史书、传记都为此写道:长枪一立,此界便定!

    踏过邬族敌寇的尸体,裴奈也不再给他们喘息之机。

    她边走边迅速连转,长枪迅疾在周身刮过银光明灭的斩杀外罩,凌月枪的走影几乎模糊难辨。

    四周是邬族士兵的凄厉惨叫,裴奈漠然前推。

    起初是杂序的血点交汇,逐渐汇聚成连片的血地,残碎的肢体与肉沫四溅。

    裴家枪第六十五式,所见无生!

    这甚至是近百年来逐北枪从未出现的招式,仅雕刻于地宫石壁上的另一半裴家枪。

    裴家枪的每一式,都全应其名,鞭辟入里。

    枪至之处,万物凋落,残忍的死招,直指天耀人一生的仇敌!

    前进二十丈,最后斜斩而去,方方停下。

    敌人的血液飞溅在她的侧脸上,为她平添几分妖冶潋滟,配上她冷寂的眼神,是战场上难得的绝色。

    寨墙之上。

    “这是什么招式?!”达奚安舌挢不下,愕然问道。

    旁边的岐鲁将领只顾着摇头,甚至钟麟、张鸣等人也皆茫然。

    “新的裴家枪招式?”钟麟面上依旧镇定,但擂鼓般的心跳难掩他的激动。

    达奚安喃喃道:“究竟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恢复全部记忆的裴奈,掌握着全部的裴家枪招式,又重拾了她自己的逐北枪魂,早已今非昔比。

    第九十三章

    敬眼前绝望

    官止神行,无数人的动作,她似乎根本不需要用眼睛去看。

    将所有无谓的思想冗余剥离,一挥一落,都带着无数逐北枪先辈的身影。

    没有学武之人会认不出逐北枪。

    邬族和岐鲁的所有士兵将领此前并不知晓裴奈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韩睿泽的义妹,会万恨掌及万岳血鞭,却不知她竟是上三山逐北枪的后人。

    逐北枪的女传人不是裴奈吗?

    裴奈没有死??!!

    这种震惊,不啻于天雷压顶、仙人现世,是对邬族军心的打击。

    裴奈招式铺展,和另一头的韩睿泽,二人从对角出发,硬是从万军中辟了条路出来。

    长鞭卷拽,长枪袭斩。

    他们将木制的投石车统统毁坏,高架倾塌,压住不少来不及躲避的邬族士兵。

    战场的东西两侧被裴奈和韩睿泽打通。

    木架碎片落地扬尘,在万人的包围下,裴奈与韩睿泽于战场中央聚首。

    两侧山崖上、寨墙上的无数守军,感到无比振奋,这是他们天耀的上三山逐北枪和五岳之首万岳血鞭!

    人在,枪在,国在!

    忠义骨血,万古难凉!

    裴奈和韩睿泽停下动作,暂缓攻势,将后背交给对方,快速排解身体的疲乏,与外围的层层人海对峙。

    天色苍茫,边际暗淡。

    裴奈不敢去估量时间,一日多,近两日的时间差,他们要如何拖延,才能等到顾瑾珩的援军?

    意志薄弱的人早已万念成灰。

    拓跋彦在远处的马背上举起西寒刀,高喊了几句邬族语。

    邬族士兵们便回过神来,有序列队,重整旗鼓。

    带盾牌的重甲兵向前围来,长矛兵穿插其间,尖锐矛锋直对着他们二人,形成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其后留出不少空间,摆出鱼鳞阵,便于突击。

    超过十万人的军队,在山谷间根本看不到队末,源源不绝,似乎永无止息。

    尸体堆积如山,血腥味压得所有人头皮发疼。

    连头顶天空的颜色都与此相衬,带来无穷无尽的压抑感。

    何等绝境?

    裴奈和韩睿泽扫视包围着他们的敌军,竟是相视一笑。

    裴奈抬起凌月枪,对韩睿泽微微挑眉,韩睿泽顿悟。

    珲洗鞭与凌月枪从接近手部的位置相互一撞,这是他们的碰拳。

    “敬眼前绝望!”

    “敬眼前绝望。”二人朗声笑道。

    下一瞬,逐北枪与万岳血鞭气势骤起,自带无上意志。

    他们生而为山岳,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长枪击风吟响,血鞭颤栗如泣。

    重甲兵举着盾牌也扛不住铺天盖地的击压,逐步后撤,有些人甚至后仰栽倒。

    一但从盾牌间露头,轻则毁面割眼,重则斩首暴毙。

    邬族攻守兼备的兵阵顿时无存。

    韩睿泽用珲洗鞭开路,运斤成风,大开大合。

    裴奈杀招紧跟,势势相连。

    破开防守,他们便向那架铁滑攻城车转移去。

    不可让其靠近寨门,否则寨门根本经受不住槌锋的重敲。

    铁滑攻城车由两侧共二十人一齐推动,千钧重的战车在并不平坦的寨前空地上行驶艰难。

    那二十人有军令在身,望见裴奈及韩睿泽的身影,却依旧松开了手,畏惧使他们下意识想弃车窜逃。

    可惜裴奈枪影更快,他们就在离车不过几步的位置倒下。

    “轮子也是铁的。”韩睿泽将正在观察战车的裴奈护在身后,一边防守,一边说道。

    裴奈用长枪敲了敲车身及车轮,蹙眉道:“无懈可击。”

    “用尸体来堵路吧。”

    裴奈话音未落,韩睿泽便用珲洗鞭卷勒一人,臂膀带动上半身扭转,在收鞭之时用贡山玄石割破对方喉颈,将尸身甩向铁滑攻城车的轮毂处。

    裴奈也开始行动。

    她的力气有限,运不动邬族莽汉的尸体,便用招式将敌人逼到铁滑攻城车附近。

    二人配合,俄顷残骸便堆积成一圈尸山,围住攻城车,使之无法再前进。

    就在这时,另一头传来轰天震地的巨响。

    邬族的炮石对两侧的山崖开火,将两处山崖炸塌。

    有裴家军旧部和岐鲁的士兵跟着坠石滚下,被沙土掩埋,已没了生气。

    无数邬族士兵便沿着坍塌的石堆土坡连踩带爬,登上崖顶。

    山崖上的士兵弓箭防御无望,转切刀剑及长矛,刀兵相见,一触即发。

    正是时,人群渐渐后撤散开,将后方的人让出来。

    邬族的主帅西寒刀拓跋彦已经下马,笑着拍拍手,用不甚熟练的天耀话说道:“不过十一年,就有如此提升,果真配得上逐北枪传人。”

    “你错了,不是十一年。”是一年,裴奈却懒得真的解释。

    拓跋彦尚还年轻,相较他的先辈拓跋霍有几分长相。

    他只穿戴了胸甲,两臂赤露在外,肌肉虬结,臂膀比唐明枝的大腿还要粗壮,犹如铜浇铁铸。

    他的眼睛一翕锐利扫过,“我的伯父曾经在擂台上连克数十位拓跋家的战士,无可匹敌,强悍至极。你小小身板,如何将他绞杀?”

    “你与他孰强?”裴奈正视他。

    拓跋彦仰头一笑,意态猖狂,“十年前只差分毫,如今强出多少,你试试便知!”

    这句“试试”带了下流的低俗意味。

    韩睿泽将裴奈护在身后,长鞭一甩,“杀一只来一只,拓跋狗真是灭不干净。”

    拓跋彦表情微僵,一边拔出鸣渊玄月刀,一边道:“万岳血鞭最后的孽种,这次你和裴家后人合该给三山五岳各腾个位置出来。”

    西寒刀的刀身周围透着股股寒气,他前冲两步,举刀就是一斩。

    韩睿泽扬鞭中截,去阻长刀之威。

    他的鞭子欲冲挡刀光,同时向后将拓跋彦绞压。

    就在此刻,一个布满尖刺棱锥的流星锤砸来,卷过珲洗鞭,止住韩睿泽的攻势。

    韩睿泽立时侧身一闪,避开西寒刀无匹的锐光。

    拓跋彦下一瞬再次抬刀劈来,裴奈举枪替韩睿泽挡下,双方僵持。

    裴奈和韩睿泽一齐看向流星锤锁链另一侧的邬族大将——赤岳鸣索流星锤,司寇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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