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这么一插进来,萧鎏抓着慈渊的手又断开了,这次慈渊躲得更彻底,而杜清辉也微微伸出手挡住萧鎏,目光冷促:“萧鎏,我是教你这么赔礼道歉的吗?”这两人一言一和的,完全把慈渊挡死了,慈渊喊了声秋忠后就在杜清辉身后假装自己听不到。
萧鎏找不到机会插进去了,有些急了,从秋忠手上拿过锦盒三两下的打开,又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是一些市井里小贩做的玩偶,草蚱蜢、竹蜻蜓、老虎布偶之类的东西,都是稚儿玩的。
他拿出老虎布偶,对着慈渊扬了扬:“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不是故意的,慈渊,小慈,你看,我就是真心只想把东西交给你……”
慈渊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听到萧鎏说“真心”就记吃不记打,又怯怯地探出头来,一眼就对上了花里胡哨的老虎布偶。
好可爱。
慈渊挠了挠自己的衣服,想要又不敢接。
杜清辉对他轻声道:“小慈,我帮你拿,好吗?”
慈渊在心里给自己挠小人,萧鎏手里的老虎布偶是可以戴在手上的,他套在手上,装模作样地张开布偶的嘴巴,老虎就跟活了似的在空中飞来飞去。
慈渊还是点了点头,朝杜清辉说谢谢,杜清辉去拿,萧鎏却躲开了,将锦盒递过去。
萧鎏弯下腰,将秋忠挤到一边去,又故意伸出手将老虎布偶伸到慈渊面前一张一合地:“老虎说要在世子手里才是活的,脱下来就不会说话了,慈渊呀慈渊,你可以原谅世子,让他给你表演老虎吗?”
慈渊盯得一愣一愣的,还没从这番表演里反应过来呢,萧鎏又从布偶后面探出脑袋:“如果不解气,打我也是可以的。”
他养了几天的伤才把脸上的淤青养下去,但是嘴角依然挂着结了痂的血口子,这么一看,还挺可怜的。
慈渊脸红扑扑的撇过头。
杜清辉不理萧鎏这些小孩子把戏,将锦盒接了过来递到慈渊眼前。
里面的东西铛铛响,这个盒子很大,最底层还铺了一层琉璃珠,上面摆满了小孩玩的东西,看起来心意十足。
杜清辉想要摸慈渊的头,但是想到了什么又克制住了,问小孩:“小慈想怎么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慈渊摇了摇头,觉得有这一锦盒的东西就够了,萧鎏就是那包子撵狗里的狗顺杆而上,又扒拉着老虎布偶两三步地走到慈渊身边,手上的布偶一伸,装怪地逗慈渊开心。
一开始,萧鎏确实有故意表现的意思,要是杜清辉不在这里,他哪儿会这么低三下气地哄人呀,那肯定是把人抱在怀里一顿亲,怎么着也能把人亲软。
可杜清辉在这他不敢做那些混账事,就只能这样卑微地哄人了,不过现在一看,效果似乎还不错?
萧鎏瞧着慈渊新奇的目光,莫名有种骄傲的喜悦,哄人上手卖劲极了。
秋忠站在旁边,一点也插不进去。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对这两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贱男人无比愤恨。
可慈渊的态度更让他心痛。
以前慈渊都是会跑到他背后的,可现在,慈渊竟然选择了杜清辉。
他刚刚凑过来挡住萧鎏,慈渊也还是选择了往杜清辉身后躲。
难道……慈渊不喜欢他了吗?
当天晚上,秋忠就爬上了慈渊的床。
第64章
秋忠进屋的时候脚步很轻,慈渊也没睡,他抱着锦盒躺在榻上,一件一件地扒拉萧鎏送的小玩意。
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慈渊开心地把它们都摆好,枕头边放着萧鎏摆弄过的老虎布偶。
他太过专注了,就没听见厢房门口传来的声音,更没注意到一个脚步放轻的人披着单衣,悄悄地接近他。
打了个哈欠,慈渊将锦盒推到里面打算睡了,这才汗湿湿地翻了个身,就在烛光投射的影子下察觉到了不对。
他的床帐上,怎么会有一个人影?
慈渊还没从这个疑惑中想明白呢,秋忠就撩开了床帐。
夏日的温度本就燥热,几个呼吸就会出汗,秋忠一路潜进来,小心翼翼,绷紧神经,掀开床帐时一张脸热热的,瞧着慈渊的目光含着春水。
他语气娇媚地喊了声慈渊。
“秋忠?”慈渊的视线移到他身上,一下子就呆住了。
秋忠什么也没穿,雪白的身子外堪堪拢着一件单衣,他和慈渊不一样,是个纯粹的男人,所以下面耻毛黝黑,看起来也破有资本。
“嗯,慈渊。”秋忠露出一贯的讨好笑容,先迈出一条腿跪在榻上,然后整个人柔软地探进来,接着说,“我,我是来伺候你的。”
慈渊快听不懂伺候这两个字了,缩着脚,结结巴巴地问什么。
他的目光不敢再放在秋忠身上,因为随着秋忠的动作,单衣从肩头滑落,秋忠就完全暴露在慈渊面前了。
毫无疑问,他看起来很美,但是慈渊的视线却像是烫到般挪开,红着脸局促不安:“秋忠,你要做什么?你快把衣服穿上……”
他说话间,秋忠已经完全上榻了。
窄小的床榻上本不能容忍两个人,尽管秋忠蜷缩着身体,依然将空间夺去了大半,顷刻间就挤到了慈渊跟前。
他像狐狸一样靠近慈渊,伸出手来,捧起自己的月亮。
刻意画过的柳眉下,是藏也藏不住的紧张和羞涩:“我要当你的奴才,慈渊。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是你最忠心的狗。”
“所以慈渊,你让我伺候你吧。”
“我和陛下不同,我知道怎么弄能让你舒服,你想要做上面、做下面都可以……”
慈渊被秋忠的话惊到,连避开也忘了,脸被捧起来亲时才哆嗦着反应过来。
明明是花一般娇艳的容颜,在慈渊眼里却如洪水猛兽,下意识的,他直接将秋忠推开了。
“别!”
粉白的脸上俱是惊恐,身体还维持着推人的动作,指间微抖,在看见秋忠被自己推倒时,惊恐又转变成惊慌和担忧。
慈渊又去扶秋忠,问他有没有事,这一番操作下来,两人都出了汗。
秋忠软着声音说自己没事,默了默,又说:“慈渊,你想要我吗?”
他朝着慈渊分开双腿,这个动作,秋忠练习过无数次,也学会了坦然接受,可在慈渊面前是不一样的。
他把下贱的自己完全摊开来,如果这样还得不到慈渊的垂怜,他会恨死慈渊的。
从慈渊伸手将自己推开时,秋忠已经猜到了结局,可他还是不死心。
他几乎是哀求地说:“慈渊,你要了我罢。”
在花楼里时,嬷嬷就教导每一个妓子不可以对客人动真心,那些动了真心的妓子,没一个有好结局。
秋忠也想过,自己以后绝不会对任何人动心,落得前辈的下场。
可是感情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男人闭上眼睛,用在花楼里学到过的,最诱人的姿势和慈渊说,你要了我罢。
慈渊很难说清自己现在的感受。
几息之后,秋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温热的人,而是被子一样冷冰冰的死物,浸透了慈渊的体香。
接着,他听到慈渊这么说:“秋忠,我对你…真的没有男欢女爱之情。”
一刹那,秋忠就被判了死刑。
他睁开眼,看见慈渊抱着腿缩在榻角,用忐忑的神情看着自己。
秋忠脸上聚满了泪水,是慈渊看不懂的绝望。
慈渊不知道自己的拒绝对秋忠来说多么伤人,也不知道这个举动之后,他和秋忠的关系就永远回不到过去了。
最后,秋忠沉默地披上单衣,狼狈地离开了厢房。
他把最下贱的自己暴露出来,却依然没得到一个好结果,这一刻,秋忠是有点恨慈渊的。
自那晚以后,秋忠对慈渊的态度明显变了许多,总是沉默着跟在人身边,慈渊也是个怕尴尬的人,后知后觉不敢去看秋忠,总是往春仪殿外面跑。
他有意避开秋忠,像鸵鸟一样,打算把自己埋起来掩耳盗铃。
秋忠发现了,但是他依然保持沉默,只是面色看起来越发阴沉。
*
因为一些老官的原因,陆京墨进宫和齐崇商讨,尽管出发前,陆京墨已经告诉自己要克制,最后还是因为意见不合,强硬地和齐崇吵了起来。
结果就是不欢而散,而齐崇这个小心眼的,还故意让宫人带他绕路到了不熟悉的地方。
陆京墨不常进宫,迷路在原地,而宫人也不知去向。
他散着步,却没多担忧,因为杜清辉会来接他。
陆京墨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人。
这个地方应是比较偏僻,所以人少,发现人的时候也能第一时间反应看见。
大概是一个偷懒的小太监,蹲在路边摆弄手里的物件,从背影看又小又幼,年轻、不懂规矩。
陆京墨几乎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刚进宫的小太监。
可是看起来很有趣,蹲着身摇晃,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中,连陆京墨走近了都没注意到。
直到头顶落下一大片的阴影,蹲着的人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粉俏的、湿漉漉的脸。
陆京墨原本要说的话在看见“小太监”转过来后,一下子就堵在了喉咙口。
慈渊已经玩了很久了,今天的天气并不算晒,大概是因为昨天下了夏雨的缘故,所以他虽然流了汗,却没感觉到有多热。
他执着于如何让手里的竹蜻蜓起飞,让草蚱蜢弹跳起来。
小的时候,他也玩过这些东西,但是记忆太久远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唯有母亲那双温柔的手和父亲纵容爽朗的笑声还记得清清楚楚。
慈渊玩着玩着,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地哭出来,于是他蹲在路边,对着花花草草开始抽鼻子红眼睛,手里还紧紧攥着竹蜻蜓。
他开始想念父母了。
也不知道他们在黄泉下有没有喝孟婆汤,应该是没有的,他们那么担心他,可能还在看他在人世间怎么活下去的。
还有三个月就是阿爹阿娘的祭日了,慈渊塌红了眼,泪水像萧鎏送给他的玻璃珠一样晶莹,顺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
宫里是不允许烧纸钱的,他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弄到纸钱,他没办法祭奠阿爹阿娘。
现在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衣食无忧吧。
他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了,所以当有人靠近时,一点没察觉到。
直到那人走到他的身后,影子居高临下地落在他面前的草地上,慈渊才后知后觉,好像有人。
他转过头去,看到了穿着官服的陆京墨。
陆京墨原本是要问话的,可瞧见慈渊哭成这个样子,嗓音一下就哑了,喉结滚着,下意识就想问慈渊怎么了。
慈渊却在看见陆京墨后连忙擦掉眼泪,又要站起来,步子不稳地走进草丛里。
“你,你是谁呀……”慈渊一边擦眼泪,一边无措地问。
陆京墨喉咙发紧,视线落在被擦拭的越来越粉的脸颊上,像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地问:“你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也许是因为陆京墨的第一句话是关心,慈渊也没那么慌张了,他很快就将泪水擦干净,又闷闷地说没。
慈渊说完就开始观察起陆京墨,他来宫里已经许久了,自然看得出陆京墨应该也是朝廷官员,陆京墨身上的官服很显眼,上面还绣着仙鹤。
和杜清辉的衣服,几乎是一模一样。
慈渊回答了陆京墨,可陆京墨又不说话了,只一双眼看着慈渊。
因为有杜清辉这个前车,慈渊对陆京墨没那么害怕,也不会一个劲儿躲,他下意识就将陆京墨当成了和杜清辉一样的好人。
于是,慈渊率先开了口:“大人,你是迷路了吗?”
他下意识用了大人这个词,这是不会错的,不认识的、看起来很厉害的人就叫大人,陆京墨被喊的眉心一松,心都异常地颤了一下。
新进宫的小太监有股子嫩劲,懵懵懂懂,见人了不会过分谄媚,声音又细又软地喊着大人,可是某方面又特别机灵,竟然猜中了他是迷路了。
陆京墨没见过这么会招人疼的宫人,胆小心细,不像是太监,倒像是小公子。
他低低应了一声,这位从布衣爬上来的天之骄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平和的声音和人说话了:“你能带我出去吗?”
慈渊有些尴尬,揪着袖子结结巴巴地:“我,我也不太认识路。”
陆京墨知道,新进宫的小太监哪儿能把路认全啊,他这样说,只是想和慈渊拉进一点关系。
慈渊看起来很乖,又有点呆,说完那句不认路后又紧着声,葱削的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和陆京墨说:“大人往那儿走就好,那边是太医院,太医院的太医们认识整个皇宫的路。”
“好。”陆京墨应了一声,又忍不住问慈渊,“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和我说也是可以的。”
慈渊愣了一下,又红了鼻子,半晌没说话。
他红着脸,声音比起方才,多了点抑制不住哭腔的颤抖和含糊:“没被人欺负……”
“就是,就是……想阿爹阿娘了……”
那一刻,陆京墨还不知道他已经为慈渊倾倒,陌生的情愫在心上扎根发芽,在未来的某一天,将会长成参天大树。
第65章
刚入宫的小太监胆小、稚嫩,还会因为想念父母悄悄躲在偏僻的地方哭泣。
眼睛鼻子周围都哭红了,看见人来了会怕,也会乖乖地问大人是不是迷路了。
陆京墨不是没见过这种刚入宫的太监,那些刚刚签了卖身契的奴仆也是这样,做事偶尔冒失,心还存着几分不一样的柔软。
但是,慈渊长得太漂亮了。
陆京墨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作是其他太监,他只会道谢后朝太医院走去,半点想搭话的心思都没有。
可是慈渊这么乖,这么漂亮。
像池塘里粉白的莲花,花瓣尖尖那点红,成了他最亮眼的色彩。
说想阿爹阿娘的时候,像是在暗示自己哄一哄他。
陆京墨的心弦像是被拨动了一下,伸出手想要帮慈渊擦眼泪,又一边问他:“那你的阿爹阿娘呢?”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慈渊,慈渊就惶惶躲开了。
小太监摇了摇头,不想谈这个话题,又指着太医院的方向说:“大人,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你出宫的时间。”
“一会就该是宵禁了。”
对慈渊的拒绝,陆京墨也没有生气,在听到后一句话时他微微一顿,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宵禁。
他终于知道,齐崇的目的不单单是戏弄他这么简单了。
宵禁过后街上禁止行人,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就算是朝廷命官,在看不清人的情况下都有可能被巡逻的锦衣卫绞杀。
而锦衣卫,是隶属于皇帝的私人军队。
虽然齐崇不会那么蠢来暗杀他,但给他制造点麻烦,绰绰有余。
齐崇大概还不知道他提前通知了杜清辉的事,否则这个时候,领路的宫人也该出现了。
不对,也许宫人正奉了圣意在暗中观察,想到这里,陆京墨又克制地收回手,还觉得慈渊躲开了他正正好。
如果让暗中观察的宫人将这一情景汇报了去,指不定齐崇还要拿慈渊出气。
想到这里,陆京墨便匆匆告别慈渊,朝着太医院走去。
陆京墨走后,慈渊也不敢留在原地了,一股莫名的孤单袭击上来,他收拾好自己的小玩意,也朝着春仪殿走。
太医院和春仪殿就在这条路的两端,他们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等到原地空无一人了许久,躲在暗处的宫人才微微探出头来。
杜清辉就在宫门口等陆京墨,他料想到了陆京墨会被齐崇刁难,所以也做好了久等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次陆京墨出来的很快,身边还跟着太医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