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听完王三婶的话。</p>脸色瞬间苍白的爹娘，下意识就看向王金福手里，满是残渣的盘子。</p>
整个盘子，包括盘子边沿上，都有油炸小鱼的痕迹。</p>
很明显，是装了整整一盘啊！</p>
整整一盘油炸小鱼，得用多少油！</p>
油这个字！</p>
最能触动这个年代的人心！</p>
顿时。</p>
爹娘的心里，都咯噔一下。</p>
不要啊……至少……至少要剩下一点油！</p>
不然，一家人真没法活！</p>
爹娘二人，看着手持满是油渣盘子的王金福，心底又是失望，又是愤怒。</p>
但看向王金福，二人没有说出一句责怪的话。</p>
他们心头惶恐，连忙冲进厨房，看向砌进灶台的油罐。</p>
为了防止家人不小心打翻油罐，哪怕是打翻洒出来一丁点油，爹娘二人都会心痛无比。</p>
所以，他们才将油罐直接砌进灶台。</p>
“要有油啊！”</p>
提着油罐盖子，爹半晌不敢打开。</p>
门外。</p>
王三婶伸长了脖子往里看，附近的邻居，同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p>
“喂，我说七哥，你倒是打开油罐看看啊，到底有没有油啊！”</p>
“哎哟喂，急死个人呢！”</p>
“对啊，这有啥藏着掖着的，打开看啊！”</p>
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提着油罐盖子的右手都在颤抖，仿佛这个盖子重若千钧。</p>
终于。</p>
下定决心，往上一提。</p>
娘往里一看。</p>
油罐里，哪里还有什么油。</p>
半点油腥子都没有！</p>
“没了！”</p>
“老天爷，一滴油都没有了！”</p>
听到娘的惊呼声，门外的一众邻居顿时闹开了。</p>
王三婶当即就道：</p>
“果然！我就知道，七哥家里的油，肯定被那败家子霍霍光了。”</p>
“老七一家还真是作孽，怎么就出了一个败家子！”</p>
“油啊，命啊！”</p>
“老七，别找我家借油啊，我们没有。”</p>
“不知道七哥一家能撑几天。”</p>
邻居们笑笑闹闹的走远了。</p>
听到门外的议论，又看着干干净净像是被洗过的油罐。</p>
娘只觉得脑袋发昏，差点昏倒，扶着灶台才稳住了身形。</p>
才稳住身子，娘就忍不住拉住脾气火爆的丈夫，道，</p>
“孩儿他爹，别和老四计较，孩子还小。”</p>
爹的一张老脸在刹那间，仿佛多出几条皱纹。</p>
“唉。”</p>
看向手里端着满是油渣盘子的四儿子，爹无比失望的叹息一声。</p>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这一罐子的油，和一盘子的油炸鱼，进的是老四的肚子。</p>
王金墩连忙过来扶住娘，看着娘苍白的脸色，他差点哭出来。</p>
王金花则是来到爹身边，抓着爹的肩膀说：</p>
“四哥那盘油炸小鱼，本来是给聂春雨的。”</p>
“什么！”</p>
听到那盘油炸鱼，竟然是四儿子做给狐狸精的，爹那张苍白的脸，突然涨红，满脸惋惜的道：</p>
“老四，你怎么这么傻啊！”</p>
“那一盘子鱼，要是进你的肚子，爹没话说，这下进了狐狸精的肚子，爹这心里，难受哇！”</p>
娘牵着墩子也走过来，满脸难受道，</p>
“是啊老四，油炸鱼进了你的肚子，娘也没话说，但是进了狐狸精的肚子，娘这心里，和你爹一样，难受着啊！”</p>
“老四啊老四，你什么时候才能看清狐狸精的真面目啊！”</p>
娘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p>
小花顿时急了，连忙道，</p>
“娘，你别哭，别哭，呜呜呜~”</p>
她也跟着哭起来，边哭边道，</p>
“娘，爹，油炸小鱼没有进那狐狸精的肚子，进的是我和墩子的肚子，四哥都没有吃呢。”</p>
“什么！”</p>
爹和娘都有些反应不过来。</p>
实在是小花的话，让他们太难以置信。</p>
按照他们对老四的了解，这盘油炸鱼，极大可能进狐狸精的肚子，也有可能进老四自己的肚子，但绝无可能进小花和墩子的肚子！</p>
“小花，狐狸精吃了就吃了，你可千万不要骗人呐。”</p>
见爹娘不信，墩子都急了，他急得跳起来，说道，</p>
“我真吃啦，是小花姐姐喂我的，还是大鱼摆摆，吃得我一身都是油，噫，油呢？”</p>
王金墩记得自己脸上，手上都是油，现在怎么没了。</p>
他想起来了，是四哥给他擦干净了。</p>
“哎哟四哥，你怎么给我擦干净了嘛！”</p>
看到墩子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爹和娘哪里还不明白，不由得看向小女儿，问道，</p>
“你们四哥都没吃，全给你们吃了？”</p>
“嗯！”</p>
王金花和王金墩都点头。</p>
“没给那个狐狸精吃？”</p>
“嗯！”</p>
两小只继续点头。</p>
“半点都没有给那狐狸精吃？”</p>
“嗯，四哥还说油炸鱼金贵，金贵的东西才要给家人吃，给我和墩子吃，才不会给聂春雨这个外人吃！”</p>
“你们四哥真这么说？”</p>
爹娘越听，眼睛越亮。</p>
“嗯！”</p>
“四哥还说聂春雨是狐狸精，还让聂春雨滚呢！”</p>
“哈哈哈，好，太好了！”</p>
爹听得大笑，拍着灶台连连大笑。</p>
他大笑着走到王金福面前，拍着王金福的肩膀，朗笑着道，</p>
“好儿子，这才是我王进文的种！”</p>
娘也过来，满脸高兴的盯着王金福，忍不住问道，</p>
“老四，我问你，你真想通了？真不理那个狐狸精了？”</p>
看着满眼热切的爹娘。</p>
他用光家里的油。</p>
爹娘虽然难受，虽然痛苦，但没有半点责怪他。</p>
但一听到他看清了狐狸精的真面目，瞬间就开怀大笑。</p>
顿时。</p>
王金福的心里，满是暖意。</p>
眼眶忍不住发红，王金福重重点头，笑着道，</p>
“爹娘放心，我往后再也不多看那个狐狸精一眼！”</p>
“好，好小子！”</p>
“好儿子！”</p>
爹娘眉开眼笑。</p>
王金福低声道，“可惜，把家里的油都用光了，才醒悟过来。”</p>
这时，一双大手落到王金福肩上，是爹，露出他那一口黄牙，呵呵笑道，</p>
“不要自责，苦一点就是，我们熬一熬，就能过去，更何况，有句俗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我三两油就换得儿子看清狐狸精，赚大了，哈哈哈！”</p>
“儿子啊，你爹说得对！”</p>
“四哥。”</p>
“四哥！”</p>
两小只也凑过来。</p>
这一刻，王金福只觉得无比满足。</p>
“至少，咱们今天不缺油。”</p>
娘笑呵呵的，从王金福手里拿过满是油渣的盘子。</p>
然后。</p>
只见娘，将满是油渣的盘子拿在手里，用洗好的菜擦着盘子。</p>
反复的擦。</p>
直到将那盘子擦得都反光了，才作罢。</p>
接着，娘就把沾了油渣的菜煮进锅里，笑着道，</p>
“看，今天的油，不就来了嘛。”</p>
爹和两小只都咯咯的笑。</p>
王金福看着，也跟着笑。</p>
笑着笑着，王金福就觉得鼻子发酸，眼泪跟着就流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