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去县城
“要我说啊,你买的这些估计连炕头儿都烧不热,有这钱还不如买点儿实实在在的。”陈跃华这才发觉,对方这是完全没瞧得上自己啊。
“呵呵,也不多,先来个五百斤吧。”
“五百斤?”
大姐眉头拧成一个硬疙瘩,“你小子在这儿跟我打哈哈呢!五百斤,你有那么多煤票嘛你!”
陈跃华也不含糊,当着她的面儿掏出一沓购物票来,数出十张五十斤煤票,如同厕纸一样随手扔在玻璃柜上。
“你瞧瞧,这些够不够?”
从陈跃华掏出票子的那一刻,大姐已经被其豪横的举动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瓜子皮儿还粘在嘴角也忘了扒拉。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些崭新的煤票,又看看自己眼前这个身上补丁摞着补丁的年轻人,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数数?”
“数数……”
在陈跃华的提醒下,那大姐放下手里的瓜子,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似乎是生怕把这些煤票弄脏了一样,这才撵开又数了一遍。
“是,是五百斤的票子。”
“一斤八分,五百斤,就是四十块。”
不等售货大姐伸手,陈跃华就又拿出四张大团结塞进了她的手里。
可能大姐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一出手,全是新的能割手的票子。
“小……小同志,可我们这儿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煤,要不你留个地址我叫煤场,明天直接给你送家里去?”
“对了,再给我加五十斤标二米,十斤富强粉,五斤后臀尖,要肥膘两指厚的,一起给我送到家里去。”
售货大姐的手悬在半空,活像被雷劈了的麻雀,这年头谁家买肉不是论两称?
难道这是哪个领导家的儿子,可就连公社的那几个有头有脸的领导,平日里也不见有出手这么阔绰的,何况这一身行头,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人啊!
“小同志,您这是家里要办喜事儿?”
“怎么?家里不办喜事就不能吃猪肉啦?”
“那……那倒不是,我给你写票据,写票据,明天一准都给您送到家里去。”
看着售货大姐慌乱的样子,陈跃华笑着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说实话,自己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痛快。
等收好了票据准备回家的时候,陈跃华一出门,倒是遇见了个熟人。
藏蓝色的对襟外套,领口翻得整整齐齐,还有那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子,直挺挺地垂在胸前,发梢还用红毛线缠了两圈儿。
没错!
和陈跃华撞个正脸儿的,正是自己上一世的妻子,赵春梅。
两人都是一愣,倒是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儿先开口说话了,“小姨,咱快点儿进去啊!”
陈跃华这时才注意到,赵春梅还领着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大小男孩儿。
可看到男孩儿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恍惚。
因为这个孩子就是赵春梅堂姐家的孩子,小名麦穗儿。当时掉进河里,造成流产的时候,也是她带着麦穗儿在村头的河上滑冰。
这时的小麦穗儿可不认识陈跃华,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估计是在想这个人为什么跟个木头一样傻愣愣地杵着,挡着他和小姨。
“哼!”
赵春梅白了一眼木讷的陈跃华,就拉着自己的外甥往里面走。
然而,曾经的记忆如凶猛的潮水一般将陈跃华吞噬,即便他与赵春梅之间有过再多的恩怨,可两人的确有过一个从未降世的孩子。
于是鬼使神差的,陈跃华突然叫住了赵春梅:“那个……”
赵春梅回过头。
陈跃华看着那双自己无比熟悉的眼睛,终究还是心软了。
现在的她,眼中还没有后来的哀怨与愤恨,反而明亮自信的仿佛两汪清泉。
陈跃华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小声地说了句:“村头儿白石河上的冰冻得不结实,没事儿……没事儿就别上去了……”
赵春梅秀眉一蹙,显然没想到陈跃华叫住自己,就为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
“有病!”
说完,就拉着小麦穗掀开供销社的棉帘子,消失在了陈跃华的视线中。
“哎……”
……
第二天早上,陈跃华跟自己母亲交代了一下,自己要跟着大伯去县城一趟。
陈母还是很信任他大伯陈国栋的,觉得陈跃华跟着他也挺好,总比在外面瞎混强。
冬天的早上,天都亮得晚。
陈跃华背着个布包,早早地就在公社的大门口等着。
因为今天是休息日,所以不论是公社还是大队上都没什么人。
伴随着“突突突“的发动机声,一辆老解放卡车从生产队大院里开了出来,车头的大灯在晨雾中划出两道昏黄的光柱。
陈跃华急忙招手,副驾驶车窗放了下来,陈跃华这才注意到,副驾驶上已经做了个人,正是公社的吴会计。
吴会计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妇女,虽然长相一般,甚至面相看起来有些尖酸刻薄,但是身材保持得蛮好的。胸部丰满,腰细腿长,不看脸的话至少能年轻个七八岁左右。
陈跃华之所以对她印象这么深刻,主要是因为每次到了公社按工分分红,这个吴会计总说要想法设法地找些小毛病,给每个社员都克扣一些。
要不是看她是公社领导的份儿上,估计早就有人大嘴巴子扇她丫的了,所以大家私底下都叫她“吴扒皮”。
与其看吴会计那张尖酸的老脸,还不如把目光放到赏心悦目的地方上去呢!
当然了,陈跃华也不例外。
“吴……吴会计,您也在啊。”
吴会计显然没有搭理陈跃华的意思,反倒是一旁的陈国栋探出个脑袋来:“愣啥神呢!快上车啊,今天要捎带上的,还不止你一个呢!”
陈跃华也没多问,拉开卡车后面一排座的车门,大步夸了上去。
然而这解放卡车开出去没多远,就在公社大院旁边的知情点停了下来。
就听着右手边的车门咔吧一声,被人从外面扭开了。
陈跃华扭头一看,见着下面站着的那俩人,差点儿从座位上弹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