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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忽然,嬴怀瑜转目看向谢云谏:“仲凌,你和你家新妇最近怎样了?”

    谢云谏一怔。

    陛下方才还在骂江东士族,怎么突然问起了他的家事?难道是又要他南下杀鸡儆猴?

    他有些不明所以,但仍老老实实答来:“谢陛下挂念,臣与拙荆感情和睦。”

    “夫妻和睦就好。”嬴怀瑜道,“听说前阵子你在江南假死,新妇在京独守空闺,京中起了些风言风语,还曾牵连到有思。朕还担心你夫人因此对你产生怨恨,夫妻感情不睦呢。”

    “新妇也算是为朝廷受的委屈,这样吧,你挑个日子重新举办婚礼。届时朕亲自过来,替你主婚。”

    说这话的时候,女帝威严的凤目却只看着谢明庭,尽管兄弟二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但那团炙热的目光他自是感觉到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云谏大喜过望,忙不迭磕起头来:“臣谢主隆恩!吾皇陛下万岁万万岁!”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女帝道,又似笑非笑地看向谢明庭,“有思你呢?可曾有钟意的女子?若有,届时婚礼就在一天举行吧,朕正好给你兄弟二人一道主婚。”

    谢明庭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臣的家事,何敢劳烦陛下。”

    “臣还是想外放,到州郡上,为百姓做一些实事。既然陛下先前要我外放建康,臣愿意去,做陛下的眼睛。”

    ——只是陛下你,愿不愿意放我去呢?

    从要他外放赴任的时间一拖再拖,再到今日把他和弟弟叫进来提起江东之事,却又问起弟弟和识茵的婚期。谢明庭便明了,他的这位好陛下是何用意。

    她是在用识茵威胁他,倘若他不能为她所用,识茵,可就归于弟弟了。

    不过这样也好,明白了女帝想要他做什么,应对起来也就容易了。

    这样的话自是表忠心,但在女帝眼里,仅仅做眼睛可不够。

    她只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

    这一番问话结束已是亥时,回去的路上,深蓝的天幕已经悬起了月牙。谢云谏想来想去仍旧摸不清圣意,他问哥哥:“哥,你说圣上为什么要在说公事的时候突然问起我和茵茵呢?这也太奇怪了些啊。”

    谢明庭策马走在平坦宽整的青石路上,一双眼清湛湛地映着月光:“可能就是突然想到了吧。”

    “也只能如此想。”谢云谏抚着下巴思索道。

    圣上虽为君父,也一样是女子嘛,女子有时候就是思维比较跳跃的。

    又对哥哥道:“那看来你是真的要走了啊。”

    “哥,我舍不得你。你就不能别去嘛。”

    谢明庭沉默。

    今日圣上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恐怕在他交出满意的答卷之前,她不会轻易放他离开,更不会允许他带识茵离开。

    “没什么。”他宽慰弟弟道,“即食君禄,忠君之事。反正,你我也不是第一回分开了,云谏应当早已习惯才是。”

    回到家后,二人分别回了自己的院子。麒麟院中灯火已经灭了大半,想是识茵已经睡下。

    她没等自己,谢云谏心下有些失落,又很快疏通了情绪洗漱了回到书房。正欲睡下时,识茵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边,有些羞涩地唤:“云谏。”

    谢云谏一下子从榻上弹了起来,很惊喜地唤:“茵茵?”

    “你是在等我么?”

    她簪环未褪,只褪了外衣,瞧上去真的似在等他。他满心都被欢悦涨满,披衣迎了她进屋,在桌旁坐下。

    他目光比烛火还热烈,识茵有些不好意思,问他:“圣上今日叫你入宫,是说什么呀。”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愿不愿意去禁军替她掌兵。”谢云谏如实地道。

    “对了,还问了你,说是要为我们重新举办婚礼,说到时候亲自来替我们主婚呢!”兴高采烈之余,他情不自禁地抓住她手,“茵茵,你高兴吗?”

    识茵一愣,他又很忐忑地问:“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她一双眼都在灯下沄沄着如水的忧愁,显然并不为这莫大的荣耀开怀。识茵勉强笑了笑:“我小门小户出身,应付不来大场面,只怕届时会给你丢脸。”

    “怎么会!”谢云谏忙反驳,“茵茵在我心里就是世上最好的女孩子啊!”

    她怕他追问下去没完没了,忙又问出此行的目的:“就这些了吗?”

    没有有关那个人的事吗?

    “嗯,还有就是问哥哥。”谢云谏叹口气道,“看样子,我哥是真的要外放了。”

    “之前我就猜,哥哥的外放命令下来又拖延,是圣上不想放他走。但现在看起来,圣上还是同意了。”

    识茵长松一口气,又追问:“那是什么时候呢?”

    “快了吧,估计也就这一旬间了。”谢云谏道。

    顿一顿,目光登时哀怨起来,他把下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巴巴地望她,活像只委屈的小狗:“茵茵,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哥啊……”

    识茵有些脸热,所幸灯下不显:“我这是关心吗?我这不是关心他何时走吗?”

    “早些睡吧,云谏,别胡思乱想了。”

    谢云谏见她似生气,忙要解释。她却已起身出去,纤袅的背影被灯光照在碧纱橱上,朦胧绰约,像开绽在天水里的芙蓉。

    谢云谏只好噤声,识茵心间却如释重负。

    他要走,这再好不过。只要今抚住他,熬走了他,或许,她能将这件事永远地瞒下去。

    夜近子时,陈留侯府的各处都陷入黑暗。识茵和衣在镜台边坐了一会儿,不久,碧纱橱上朦朦亮着的灯火,便也熄灭了。

    她在黑暗中又静坐了一刻钟的工夫,门边便传来云袅轻轻的敲门声:“少夫人。”

    她漠然站起身来,取了件搭在架子上的披风,缓步出门。

    *

    子时,鹿鸣院。

    天空月色清朗,轻云疏星点缀。

    谢明庭没有睡,在茶案上铺设茶具,动作优雅地地品茗。月光若缎子一般自敞开的窗户流淌进来,窗前花木上如有奶白色的轻雾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窗子里透出一点昏黄灯烛。是有人提灯自后院进来。俄而门扉一声吱呀,他起身关窗:“来了?”

    门边进来的正是识茵。一身浅色衣裙裹在云丝披风之下,抬手拂下风帽,露出一张被夜露浸染的精致小巧的脸来,纤长的眼睫似沾染风露的蝴蝶垂翼不起。

    识茵将吹灭的灯笼放下,一双眼漠然如冰:“你今夜叫我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她今夜原是不愿来的。

    这样的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这次他看准了她的害怕,下次只会变本加厉地欺侮她。

    而她,难道就要永远这般不清不白地在他们兄弟之间周旋吗,白日和这个在一起,无人处又亲近那个?

    她不想来,然事到临头,她又不得不来。这么多年了,好容易有了一点母亲的线索,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也不想和他把关系闹得太僵,激怒他,也许并没好处。

    腰间的香囊里还盛着那日表兄给她的诉状,她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开这个口。谢明庭却已在窗边那把紫竹楠木交椅上坐下,轻轻在膝上拍了拍:“过来。”

    识茵咬唇立在原地,神色清冷:“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好了,何必要我过去。”

    谢明庭也不恼:“茵茵今日既肯背着云谏过来,再纠结我们之间距离的短近又有什么意义呢。更亲密的事,不是都有过了吗?难道还在乎今日吗?”

    “你过来,我是有话要和你说。”

    识茵不情不愿地挪过去,又被他抱上膝来,他一只手轻轻扣在她后颈,贴面欲吻。

    识茵心底厌恶,迅速侧过脸躲开。

    “你有事就直接说事,别这样动手动脚。”她说。

    这一吻既落了空,谢明庭睁眼,女孩子厌恶的神色尽收眼底。

    心脏好似被刺了下,微微的疼。

    他原是想和她好好谈一谈他们三个的事。想问一问她是不是愿意和他外放江南,还愿不愿意喜欢他。骗婚的事固然是他不对,但一直以来和她相处的也是他,如果她喜欢的是他扮演的那个“云谏”,那他们之间,也就还有回寰的余地。

    可现在,瞧见她这样冷漠的样子,他脑海间就唯有清晨她被弟弟抱着练箭的样子,千娇百媚,难分难舍……

    自从云谏回来,她待他的态度就变得天翻地覆。

    原先的目的俱已抛之脑后,他抬手去摘她髻上别着的两只蝴蝶钗,轻叹出声:“你就这么喜欢云谏。”

    他的手,同刀锋一样冷,随目光一点一点在她脸上游移。识茵颈后都生出一阵寒气来,她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但他没有理她,而是凝着她眉眼,继续说了下去:“他送你的东西,你就随时戴着。我送你的铃铛,就可以弃如敝履。你就这样喜欢他,不喜欢我。”

    “我曾经教你射箭,所以他回来了你就让他教。你曾经想问我你母亲的事,他回来了,也就不问我了,只让他帮你。我只想问,这算什么呢?曾经的我又算什么呢?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始终就是云谏的替身?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这一声落寞又寂寥,像一阵冰泉幽幽地在心底流泻,徒生酸涩。

    闻见这一声,识茵原本的怒气都莫名被冰封心底,竟有一霎的心软。

    又很快反应过来——不,这个人,他没有表面上表现得那般光风霁月。他不是君子,而是一头随时都可能撕开伪装的恶狼。

    但对付恶狼,自然不能硬碰硬。也许她应该柔和一些,暂且安抚住他,等到他离京,她自然也就解脱了。

    况且,有关闻喜县主的那个案子,她还想问一问的。

    这样想着,她慢慢平复了语气:“我没这么想。他教我射箭也只是一时兴起,不是你说的什么要取代你,我从前和云谏都没怎么见过面,又怎可能是要拿你当替身。”

    “至于你说见不见得光,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是你骗了我啊。”

    谢明庭已将她放在床榻上,闻见这声没有任何宽恕的回答,眼中便黯了下来。

    “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

    他在她身前蹲下来,拉着她一只手放到脸上,又企盼地望她:

    “但是茵茵,我乞求你,乞求你原谅我,甚至是可怜可怜我。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能选他。”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不可以如此狠心。”

    那双总是冷如覆霜的眼睛,此刻在烛光照耀下也被敛得如水柔和,竟惹得识茵一时微微心乱。

    她逃避地侧开目:“那你要我怎么做呢?”

    “留下来吧。”他起身在她身边坐下,目光炽热得像是红烛的光,“今夜,就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推我基友文,伪姐弟+强取豪夺,《金殿藏娇》BY安如沐

    前世,陆嘉念是金枝玉叶的嫡亲公主,无忧无虑地到了婚嫁之年。

    一朝政变,最不起眼的弟弟陆景幽弑父弑兄,踩着尸山血海登上皇位。

    她被囚于深宫,颤抖着任由陆景幽放下长剑的双手攀上脸颊,笑容森冷道:

    “皇姐生得这么美,朕可以留你一命,以后日日为朕侍奉枕席。”

    再一睁眼,陆嘉念回到了二八之年。

    她还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而陆景幽只是个被人遗忘的弃子,连见她一面都是奢望。

    她本想除掉他永绝后患,可踏入冷宫时,却看见皇兄们欺辱他取乐,甚至连下人都拿他发泄。

    少年伤口狰狞,鲜血染红了破旧的衣衫,面色惨白如纸,看着她的目光惊惧又防备。

    原来前世暴戾狠绝的帝王,也曾经这么落魄狼狈。

    陆嘉念心尖一软,终究是将他救了回去,想着人性本善,只要教他为人端正,定能避免灾祸。

    *

    先帝强夺罪臣之妻入后宫,而陆景幽是那个不为人知的遗腹子。

    母妃出事后,他受尽欺辱与折磨,咬牙在冷宫中活下去。

    他最恨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公主,唯独陆嘉念是个例外。

    她对他温柔有加,关怀备至,在深渊之中向他伸出柔软温暖的手。

    陆景幽为了她压抑克制,敛尽锋芒,以为只要成为她心中清风朗月的乖巧模样,就能够一直留住皇姐。

    直到那日他看见陆嘉念择中驸马,笑吟吟地给他递上婚贴。

    ——

    新婚之日,公主府火光冲天,驸马血溅当场,公主不知所踪。

    在幽深昏暗的偏殿中,陆景幽爱怜地吻去陆嘉念眼角的泪珠,笑容疯狂又偏执,声音暗哑道:

    “皇姐,这辈子你都逃不掉,你的夫君只会是我,只能是我。”

    1.双C,HE,狗血甜文,训狗文学。

    2.驸马非好人,罪有应得。

    3.男女主无血缘,感情线发生在关系解除后。

    感谢在2023-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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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

    第

    41

    章(精修版)

    ◎他又一次把她推远了◎

    明月如水,

    夜雾摇曳。

    一阵突然其来的心悸,将谢云谏从梦中唤醒,他疲惫地揉揉眼睛,

    自榻上坐了起来。

    背心不知因何起了一阵绵密细汗,

    黏黏糊糊地极不舒服,

    他拿了套干净的寝衣,打着呵欠,趿着木屐往湢浴去。

    湢浴却与内室相连,此刻内室里灯火烬灭,想来茵茵已经睡下。方是犹豫着要不要进,

    伸出去的手已经碰到了门扉,轻轻的一声吱呀,竟自动开了。

    门,

    怎么是开着的?

    谢云谏愣了一下,尝试着轻唤:“茵茵?”

    没有回应,内室里万籁俱寂,

    轻得连呼吸也没有,月光似牛乳自窗间泻进,照得青雾似的帷帐上明光朦朦,

    似水光潋滟,

    雪光莹莹,一切都静谧美好得不似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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